五原郡之北有座城,名受降城。这座城池始建于秦,乃秦国名将为受当时草原上最强大的游牧民族戎狄的投降而建,据秦史记载,戎狄都城在战乱中被毁,秦国军队便在戎狄都城的废墟上建了受降城,并在城中受降之地勒碑记事;扩建于夏,夏极盛于武帝、明帝两朝,夏武帝元狩七年,夏朝大将蒙胜灭戎狄国,尽虏其王室,武帝亲临受降城受降,受降城因此扩建数倍不止,武帝也下令留十万兵卒戍卫受降城,传为制度,自此以后中原王朝皆自觉遵守。
受降城,是自秦以来的北方强盛王朝彰武显威之圣地,也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心头之刺,因为他们一旦与中原政权开战并战败,无论双方的领土距离受降城多远,那些该死的中原人都会选择在受降城受降,好在城中的那块受降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受降城名声,是靠着草原上的雄鹰的屈辱和尸骨成就起来的。多少无尽草原上的霸主在梦中都想要将这座屈辱之城夷为平地,就连许多普通牧民都想的发疯。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疯狂地攻击,受降城至今依旧稳稳矗立在那里,因为中原无论如何变迁,受降城始终被牢牢把控在中原政权手里。
而今,大燕的平北大将军、破虏龙骑主帅雷大勇的帅府就坐落其中。
雷大勇看着刚刚送来的密旨,心中犹豫不决。便升帐召诸将议事。
议事厅上,文臣武将分列两班,雷大勇开门见山:“近日匈奴左贤王有进犯之势,今日又接到陛下密旨,调我等率破虏龙骑秘密驰赴河东郡,或许是秦军略我土地,陛下命我等驰援战场。皇命不可违,然受降城亦干系重大,诸位有何良策?”在场的都是心腹之人,因此雷大勇直接点明当下局势。
诸将听闻,皆默然不语。少顷,左副帅说:“匈奴哨探日久,若大军轻动,必为匈奴知悉。将军可一面差人往并州调兵驻防,一面具书往大将军处,请其攻匈奴左谷蠡王部,左贤王与左谷蠡王一直互为唇齿,左谷蠡王危,左贤王必往相救,如此,受降城之局可解。”
雷大勇说道:“左帅之言甚善。只是如此则迁延日久,贻误皇命。”
右帅又道:“可令人着我破虏龙骑甲胄旗幡,列于城外,却只叫其余守军出战,破虏龙骑军徐徐向南而退;再令并州军虚张声势,使敌以为我等有决战之意,如此,敌军胜则不敢轻进,败则必然远遁。”
左帅也应道:“右帅此言最善。”
雷大勇计较已定,一面使人往并州及金戈处下书,一面派人清除左贤王部游弋在破虏龙骑营地之外的匈奴斥候。左帅则是在城内安排布局,右帅督促破虏龙骑准备启程。
一切准备停当,雷大勇一面使左帅带一营破虏龙骑并万余装扮成破虏龙骑的受降城军士出城与右贤王部一战,一面领近三万破虏龙骑及六万余辅兵急急南下,昼夜兼程,径往河东郡而去。
左贤王大帐近日就立在受降城北五十里处。这次攻打受降城,左贤王带了本部十三万人马,又从大单于那里借了十万人马,人数几乎是受降城内守军的两倍。因此,这次攻城,左贤王是势在必得,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便是因为从大单于那里借调的骑兵迟迟未至,其中就包括大单于王帐之下的一支鹰师。大单于王帐之下有四只最强的骑军,共二十三万人马,一支号为鹰师,另外三只呼为虎师,是匈奴境内最强骑军,如今左贤王借调的鹰师由鹰师左大都尉统帅,共四万人,一人双马,另外有辅兵跟随。鹰师与虎师主帅之位皆由匈奴大单于亲自担任,但大单于平日里不可能一一过问,因此在每一师中设左右大都尉各一人,皆由大单于亲信担任,负责代替大单于统御兵士,特别是鹰师的左右大都尉,非是大单于极为信任之人根本无机会担任。而今匈奴鹰师左大都尉亲自引军而来,可见大单于对于受降城的重视。
匈奴左贤王最近连日来颇为烦闷,因为大单于部援军迟迟未到,受降城内却已知悉其军动向。若受降城引并州之众冲杀而来,匈奴儿郎只能远遁,此后受降城与并州也必定更加严密防范,到时攻城便更加艰难。其实也不怪匈奴援军逾期,因为今年春天草原上意外地雨水充沛,道路泥泞不堪,因而滞缓了大军行军速度。但匈奴左贤王却不知道援军正在雨水里艰难赶路,只道是故意拖延,不欲使他成此大功,因此左贤王一边在帐中饮闷酒,一边想着攻下受降城后,一定要在大单于面前好好告上这鹰师左大都尉一状。
只是匈奴左贤王正在饮酒之时,忽听得帐外骤然响起一片马蹄声,而后铺天震地的厮杀声自南方传入帐中,左贤王心中惊疑,正要派人去查探,却见一百夫长慌忙入帐禀报破虏龙骑左帅带一万破虏龙骑军杀入大营,正在南营中厮杀。左贤王听之大惊,忙披挂上马,绰长枪在手,引中军人马杀奔南营而来。
左帅正引假破虏龙骑在南营中厮杀,因匈奴斥候被燕军预先拔除干净,因此受降城人马到来之时,匈奴营中并无准备,片刻间被杀的人仰马翻,粮草营帐也被焚烧殆尽。左贤王一骑当先冲到南营,见南营化为火海,人马损失惨重,心中大怒,急挺枪骤马来杀燕军,一路上见人便刺,勇不可挡。中军将士恐左贤王有失,忙各抽出弯刀,将左贤王护在核心,拍马迎燕军交战。左帅见左贤王自引援军到,急令人鸣金,且战且退,往受降城而去,直至受降城下稳住阵型。左帅所引破虏龙骑马快,匈奴追赶不上,假破虏龙骑军马慢,渐渐被匈奴赶上,死于刀劈,流矢,马踏者不计其数,幸亏有左帅预伏受降城中剩余两万骑卒截杀一阵,才救得剩余人马。
左贤王引中军与南营人马追杀到受降城下,见受降城内步卒在城外列成阵势,左帅率军徐徐退入阵中,而后背城列阵,此时左贤王部剩余人马迤逦而至,遥遥望见阵势,不敢前进。左贤王驻马于土丘之上,遥望受降城外步卒列成阵势,暗合八卦之法,内藏阴阳之意,阵中藏阵,衍生无穷变化,左贤王暗暗心惊,心知此乃中原兵家阵法,却无破阵之策,只得约退人马,后撤三十里下寨,待援军兵到,择日再战。后撤途中,左贤王方知斥候已被燕军拔除干净,因此燕军杀来,我方并不知情。左贤王听折了许多斥候,心痛不已,一番叹息之后,只得令再派斥候,着意防范燕军偷袭,不得再去受降城附近游弋。
左帅见匈奴退去,引军回城,一面广撒斥候,探听匈奴动静,一面调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人马离受降城五十里下寨。
雷大勇率人入并州之后,一面使人持平北将军印暗中晓谕并州诸将约束部卒,冲突行伍者斩;另一面撒出三千斥候,五十人一标,在队伍方圆十里之内远远游弋,以防秦国奸细,并探听战场局势。如此一连十多日,雷大勇终于率领破虏龙骑在河东郡与弘农郡交界处一处易于藏兵的山林之中安营。安营之后,一连半月,并不言出战之事。众将不解,齐入账问明缘由。
“我在等。”雷大勇神秘兮兮地道。
“等什么?”众将追问。
“等侯昌兵败。”雷大勇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