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峰漫无目的地坐在椅子里转呀转的。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心的放松下来。那感觉就好像搬开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又好像龙卷风过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一般。
他悠闲地放起了醉人的古典音乐，沉浸在那一个个饱满圆润的音符当中。旋律就像一幅幅逼真的油画，时而惊涛骇浪，时而鸟语花香。
突然，财务室里“咚”的一声响，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公司里不是就剩他一个人了吗？
张子峰疑惑地走到了财务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仿佛重物挪动了几下，又乒乒乓乓了几声之后，门“呼”的被人从里面拉开。
“原来是你啊！”
见开门的是高笑玲，张子峰顿时松了一口气：“怎么还不下班？在里边干什么呢？跟拆房子似的。”
高笑玲目光有些闪躲：“没什么，就是收拾点东西。一会儿就好了。”
越过她的肩膀，张子峰能看见财务室里十分凌乱：“这是收拾什么啊？翻箱倒柜的。”话是这么说，可他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一摊不归他管，高笑玲想怎样是她的事。
“真没什么！就是找点东西。”
张子峰终于察觉出高笑玲明显的闪躲与不耐烦，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张子峰直觉这里边一定是有事。
把高笑玲推到一边，他就进了财务室。只见柜子开着，抽屉都拉开了，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散乱在桌子上、地上。还有两个装好的袋子和纸箱。张子峰见状不禁皱眉：“你这是干什么呢？不过了啊！”
这本就是句玩笑话，高笑玲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呀！你也看见了，就是收拾些东西。”
张子峰直觉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再看她纸箱里放的东西，不由得皱眉：“你这是要离职吗？”
高笑玲不语。
张子峰这才肯定事情不对劲：“你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笑玲见事情瞒不住了，索性就点头承认道：“我要被调回总公司了。”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那这边的工作……”
张子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高笑玲的肩膀：“你要被调回总部了？”他仿佛不太相信，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你要被调回总部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高笑玲也有些不耐烦了：“还能为什么？就是我要被调回总部了啊！”
“那传媒公司呢？啊？”张子峰突然意识到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猜想。
“完了啊！”女人有些讽刺的似笑非笑：“传媒公司完了！”说着又狠狠地补充道：“早就该完了！”
“完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徐董那里说的？”
高笑玲笑得肆意又畅快：“张子枫，你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传媒公司完了！你还问徐董？他一直都是骗你的。这家公司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怎么会想你好？而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别傻了你！”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张大总监炸的外焦里嫩。半晌，他才咬牙道：“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相信任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自己人？我们一直不都是各取所取吗？张子峰，你在公司这两年也捞了不少吧？如果不是我给你瞒着，你以为总部那边会不知道？所以，你应该谢谢我，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你……”
张子峰一直自诩是个有品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但那一刻，他真的想掐着高笑玲的脖子问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可他一直都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就算高笑玲昂着脖子冷冷的看着他，张子峰竟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见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显出疲惫与老态，高笑玲本能的厌恶起来。她把屋里凌乱的东西随手收了收，拎起皮包绕过他就走出财务室。迎面正好撞上方生平和侯琛。
“方总，来了呀！”高笑玲停下脚步：“我过两天就要被调回总部了，财务室的钥匙我就先交给你了。至于过往账目，我临走之前会和你交接明白。我想这对你也不是问题。”说完，交了钥匙，头也不回的出了公司。
方生平看着财务室里的凌乱，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张总监，你想清楚了吗？”
他语气有些冷，背对着他们的张子峰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本有些放松的拳头又攥紧了。
“让我想想，明天上午给你答复。”
方生平心中冷笑，放弃与不放弃，对于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题吧？
曾经，总听老人们说：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筹码。年轻时还懵懵懂懂，而这一刻，方生平体会的淋漓尽致。人到中年，牵挂和责任越来越多，选择却越来越少。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逼得只剩下死路一条，就像养鹿人会把鹿赶到一条无法回头的小道上，而这条小道的尽头，等待着它们的无疑就是被切割鹿角、甚至是拉去屠宰的命运。
“你还打算给他机会？”
侯琛看着张子峰匆匆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野心太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上歧路。
方生平只是笑笑，他很想说，当初雷医生也总是喜欢给他两个选择。如今，他才发现在这“两个选择”里，学问可大着呢！不仅能让人全心全意，而且还能推断人的性情以及真实的想法，不比单一的指挥更加稳妥掌控吗？
“这是跟你小鹏哥学的。”方生平随口道，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侯琛还有些迷糊了，自言自语道：“小鹏哥什么时候教的？他怎么没教过我呢？”
整个晚上，方生平和侯琛又把他们之前做的春季团建方案进行了完善和调整。
等到第二天，张子峰挂着两个熊猫眼来找他们时，见这这俩人也一副彻夜无眠的衰样，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