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琮一脸懊恼的回到了宫里,满心挫败。把侍从全迁出去后就一头栽到了主座上:都是第二次了!盼盼怎么一点心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哪里做错了吗?
姜琮到底是不懂,眼前这个人只有一个年轻的皮囊,内里却是一颗垂垂老去的心,而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他自己。
顾云兮正在哄顾昀揽吃药,小孩子自从喊了她阿姐后就变得有些爱撒娇,时时跟在她身后,像个粘粘糊糊的小豆包。她嘴上不说,实际上却十分纵容,以致他越来越喜欢和她撒娇。
顾云兮和小弟一起在榻上看着书,桃枝就默默进来:“小姐,陆家的请帖到了,明天是陆二小姐的生日宴,大小姐送了帖子来。”
顾云兮懒洋洋的接过来,打量了半响,忽的低头,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顾昀榄愣一下,摇摇头:“不了,阿姐您去就可以。”
顾云兮毫不留情的敲敲他的额头:“再说一遍,不要用敬称。”
顾昀榄捂着额头,笑容里带了些泪意:“知道了,阿姐。”他当然知道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是她太好,他才总是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便拼命识时务,扮乖巧,从不敢过多奢求她待自己如亲生弟弟一般好,但他没想到,阿姐是真的将他当弟弟疼的。他在内宅生活,虽只有三岁,但也时常被夫人打压,玉姨娘可以说从不敢给予他太多注意力,也不敢为他争宠,因为这样做,只会带给他更大的苦难。可以说他所有的温暖,都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现在给他的。
顾昀揽握住姐姐的手:“姐姐放心,以后我有出息了,我养你!”
顾云兮好笑的叹气:“过来帮我选一选,明天怎么穿才好看又不喧宾夺主。”
桃枝从衣库房里取了平时不常穿的颜色出来,提点身边的小丫鬟:“明儿个陆二小姐生辰,咱们不好压过她的风头,想必寿星会穿的喜庆,我们往温柔颜色又不过于深重的方向选就是了。”
小丫鬟受教的点点头,小心捧着托盘里华丽的衣饰,领着一众仆役往主阁走。
这边桃叶也选好了首饰,两边人碰到一起,汇了两排,鱼贯而入。衣服被熟练的铺开,捧在手里。旁边的小孩子看得几乎目瞪口呆:“阿姐,这些都是你要穿的?”
桃叶微笑着命人打开一个个首饰匣子,自己打开梳妆台上数不清的暗格,熟练的取色开始替顾云兮上妆,逗他道:“回小公子的话,要当一个美丽的少女可是很费心力的喔。”
顾昀榄不再说话,看着自家阿姐的表情简直肃然起敬,同时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挣大钱,这样才养得起阿姐。
顾云兮被他逗笑了,随手一指:“就这件蓝色的吧!”
换完衣服,顾云兮亭亭玉立的站在衣饰间里,捧着衣服的侍女出去,又一对侍女捧着四条搭配披帛回来一条条的披在她身上试效果。紧接着是发型,发饰,首饰,整一次下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再看顾昀榄,小孩子的眼里只剩下了浓浓的敬畏。在他眼里,这一个多时辰的打扮实在是一件很考验耐心的事,即使他看着的人是自家阿姐。想到这里,他不仅对未来的姐夫表示同情。想起自己想要养姐姐的愿望,更是暗下决心要好好攒钱。
姜琮慢慢的走在宫里的道上,想着如何才能拉近和盼盼的距离。她最是骄傲,可从未想过嫁入皇室。若是知道自己这般心思,惊讶倒也算了,至少不排斥自己的靠近,要是恼怒,只怕自己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抱得美人归。
顾云兮坐在马车里,美色无边,只是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桃枝恭敬温和的声音传来:“表小姐,府里这架紫檀木马车是郡主专座,旁人一般是不坐这架马车的,再者说您若是想去陆府,再叫夫人给您准备就是了,也不必要和奴婢小小一个丫鬟争座位吧?”
白珝的脸色被她说得一阵发青:这怎么能一样?!就是要和郡主打好关系,以后的路才更好走,这婢子还在这儿冷嘲暗讽,嘴上没个把风的!说自己身份不够,使唤不动人,她到底还是个表小姐,姨母还没死呢!这婢子就如此不恭敬!只是眼下却有些进退两难,若是上去了,她也是坐的丫鬟的位置,平白矮了一头,若是不上去,这她在顾府受宠的事又要遭到怀疑。
没等她犹豫够,顾云兮看看天色,不耐的皱皱眉,声音里带出冷意:“桃枝,上车。忠伯,走了。”
桃枝迅速上车,将白珝不甘的视线隔绝,华贵的车架扬尘而去。
白珝气呼呼的回府,另坐一辆马车去了。
这边主仆二人到了目的地,送了礼,这才和相熟的几人聊起来。白珝这边才姗姗来迟。
她的请帖本就是姨母的,现下姨母去礼佛了,这才独自出来。看到一位位贵女轻抬着下巴走近朱色大门,白珝不断给自己暗示放松心态,只是到底没了以往姨母在身边时的底气,在这些个衣香鬓影的贵女里走着,举止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自然也就被别人注意到了。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顾昀修一早被带到了男宾那边,因此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珝忍住泪,不管那些鄙夷的目光,快速穿过人流。
“白姐姐!”这一声在她耳里宛如天籁,她急急回首,是以前相熟的小姐。她松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握住了对方的手,聊了起来,全身放松不少,连神色也自然起来。周小姐因记着顾夫人的话要照顾好她,这才上前来替她解围。显然,在她的引导下,白珝已经放松下来,她微微笑着,神色中的不屑被很好的抹去。
她终于调整好状态,暗地去找顾云兮,发现她正和几个衣饰不凡的贵女谈笑,一袭湖蓝色的裙子看起来很有质感,白玉菩提的发簪更是衬得她气质温柔婉约。她掩住眼底的妒意,转而和同伴聊起来。她相貌不错,口才也好,一下子就融进了这个集体。
忙完了迎宾的事,陆二小姐这才姗姗来迟。一群人站起来去迎她,顾云兮却站在原地不动,等人来了这才慢腾腾的起身互相见礼。白珝见了,眼神暗了暗,撇撇嘴:“真娇贵!”旁边的小姐看着她,脸色有些冷淡,甚至连原本挽着自己手的那位周小姐也放开了她的手,站得离她稍稍远了一点。白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暗暗后悔的同时又有些委屈: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她矜贵,连说一句也说不得!
大家转移话题,有默契的谁也不提此事。大好的日子,谁也不愿坏了心情,但显然白珝得在不受欢迎的名单上呆一会儿了。顾云兮暗笑白珝不懂规矩。
一时间倒也都相安无事。
大家被主人家带着去花园里看戏吃点心,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的。周小姐将白珝拉到一边,暗自提点她:“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往日看你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冲?”白珝气冲冲的握住她的手:“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顾小姐就那么被人宠着?”周小姐失笑:“你当那样的容貌是随处可得的?何况她还在战场上吃过苦,我等自然要宠着些”白珝这才笑起来:“原是如此。那周姐姐还要疼我。”“知道啦!”周小姐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两人相携着离开。白珝暗自松一口气,想着:这次能翻篇了。周小姐却是在鄙夷:这白珝和她们果然不是一路,目光短浅,还见不得人好。
大家正欢欢喜喜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桃枝的呼喊传来:“来人呐,有人落水了!”,白珝正幸灾乐祸呢,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蓝影一闪而过。
不是顾云兮?白珝很惊讶。她连忙跟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隔着人群远远一望,陆二小姐脸色惨白的躺在陆思晴怀里。陆思晴抱着妹妹,吓得脸色僵硬。顾云兮正在给陆二小姐施针。顾云兮不一会就收了针,吩咐仆从拿毯子和烈酒来。陆思晴手足无措的看着妹妹,声音里带出哭腔:“思雨,你怎么样了?”陆思雨吐出几口水,勉强睁开眼睛,瑟瑟的蜷在姐姐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阿姐......”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陆思晴便知道妹妹没事,当下放心大半。顾云兮拿来毯子将人一裹,喂她喝了几口酒暖身子,问陆思晴:“思雨的院子在哪?”陆思晴本还想差人来帮忙,一见她轻松的神色,默默咽下喊人的话:“在这边。”
一群人看到结束,这才松口气,然后就注意到了正温柔安抚陆思雨的顾云兮。
今天她穿的是湖蓝的月鲛绡,本来的温柔被她抱人的姿势冲淡了点,眉宇间的英气显出来,配着帅气的身姿,再和她刚刚救人时的冷静联系起来,姑娘们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无数次在梦中徘徊的身影。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有一人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我有点羡慕陆二小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