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琮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熟悉的人开口:“你们先下去吧,顺便把皇后娘娘请下去。”
有人低低的争辩了两句,然后他就听到那人更加冰寒的声音:“大胆,胆敢对本宫不敬,拉下去!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左右我是监国太子,不会对父皇如何,你有这个功夫挑拨离间,不如滚回你的凤仪宫管好你那帮不知羞耻的奴才!”
周围一阵嘈杂,然后重归于静。
姜希泽坐在床榻前,看着他敬仰十多年的父皇,冷声道:“您若醒了,就起来管好您的烂摊子,这劳什子位子,您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了!”说完气冲冲的就往外走。“你上哪去?”姜琮虚弱但不容忽视的喝问从身后传来。姜希泽顿了顿:“出宫。”
千华长公主留在京城,得知这个消息,惊得当场就厥过去,待转醒就不顾阻拦带着姜希泽杀去了皇宫。因为受到两任皇帝的宠爱,她在宫中地位超然,带着私军闯进去几乎无人敢拦。千华一下子提起还靠在床上的皇帝,声音前所未有的暴怒:“父皇将姐姐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姜琮没反驳:“是我不好。”千华将他狠狠摔到地上:“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狂怒到眼睛泛红,走到皇帝身边,抓住他的衣领:“父皇说你是治国之才,我信父皇,所以我留你一命,不然,我早拿着尚方宝剑削了你,为姐姐偿命,你最好乖乖当好你的好皇帝!”她深呼吸几次,送了手,拉起姜希泽出了宫。
姜希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惊得没回过神,他小心翼翼的问坐在大堂上的姑母:“姑姑,这是怎么回事?”千华疲惫的松下筋骨:“我不是姑姑,是姨姨。你身上的皇室血脉,来自我姐姐,灼华郡主顾云兮。”
她眼神阴冷,对侄儿说起一桩秘辛:“你皇外祖父极爱我们的母后,但母后当时对父皇并不热情,有传言道母后喜欢的是顾家嫡长子顾清明,父皇爱极母后,是以出了昏招,在战场上派人暗杀了顾清明,顾家得知真相,震怒非常,暗中派人盗走了皇后刚生下的小公主,偷梁换柱,父皇直到此时才明白是自己鲁莽,日日后悔,因此并未注意到顾家举动,好歹明面上是顾家唯一孙女,老爷子也渐渐动了真感情,想将姐姐归还。只是不久,母后随陛下南巡,遇到刺杀,又将我遗失,两家关系就降入冰点,姐姐也被顾家老爷子寻了个由头派出京城。只是阴差阳错,姐姐又将我带回。但是顾家与皇室结怨已深,所以无法排解,父皇为了保护姐姐,下旨赐婚将她接回皇家,赐给当时抢去她一切的那个人,我的哥哥,姜琮。父皇虽爱母后,也不想偌大江山无人继承,才将错就错,让他当太子的唯一条件就是,你,我的侄儿,必须是下一任皇帝。如若不然,我可以直接调动私军将他格杀。姜希泽,你身上流着姐姐的血,就是死,我也会把你推上皇位!”
千华眼里绝望又凄厉,日光已经消失在这间厅堂,千华坐在一片黑暗里,缓缓吐气:“泽泽,这位置,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你回去休息吧。”
姜希泽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姨母坐在大堂上,望着他的眼神很疲惫,但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露出了温柔的神色。他转身,吩咐侍从:“将黛影带过来吧。启用他们的时候到了。”
姜琮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踏入后宫,对外的说法是忙于事物。李诗心没有怀疑,直到半月后才实在耐不住,派人去请了皇帝来。
姜琮神色淡淡迈入凤仪宫,李诗心穿了一身蓝色宫裙,笑容温柔的招呼他坐下休息,说要为他按摩,缓解疲劳。姜琮愣愣的看着,眼神一晃,仿佛看到了顾云兮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书朝他招手,笑眯眯的样子特别可爱:“过来,我替你按按,别三十不到就成了个糟老头子。”
姜琮恍惚的笑起来,这天底下,敢说他是糟老头子的,估计也就她独一份。
李诗心见他笑了,很是高兴,声音都轻快了不少:“陛下可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姜琮摆摆手,缓缓地在小几旁坐下来,声音悠远:“我曾喜欢过你。”李诗心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陛下?”姜琮挥挥手,制止了她的话:“朕自幼养在深宫,第一次见你,你就在玩水,笑的特别可爱,当时就想,真好看,这姑娘真漂亮,我曾想过和你在这凤仪宫里可以做的事,可后来我娶了云兮,她和你完全不同,我甚至还曾恨过她,可现在她走了,你在凤仪宫,朕坐在这儿,想到的满脑子都是她,以前想和你做的事却一件都想不起来。”他自嘲的笑笑,起身往宫门走:“别以为你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留你当皇后,只是为了稳住李丞相罢了,别担心,李丞相不倒,你就会是我的皇后,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凤仪宫你住着,云兮就住到我心里好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你还是收起来,安安分分的做皇后,朕不会为难你的。”
他走出凤仪宫,风华正茂的年纪,他背影却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透着疲惫和失望。但李诗心却被他吓到,久久不能言语,想要联系父亲才发现,不知何时信息渠道已全被掐断,她被软禁在了宫里。
从云十六年,李丞相谋反被镇压,九族皆诛,皇帝大赦天下。
从云十七年,太子侧妃黛影产下一子,龙颜大悦,亲封皇长孙,升太子侧妃为太子妃,赐封号瑞。
从云二十三年,皇帝禅位于太子希泽,迁居太和殿,所带唯有数卷画卷,所画皆为顾氏太后,用情至深,为世人所称道。新皇希泽纯孝,封圣母皇太后为元烈太后
旧从云二十四年,希瑞元年,太上皇姜琮崩于元烈太后十年忌日,享年四十又八。
分割小番外..................
年迈的皇帝独自走进大殿,靠着早逝妻子的画像吃力的坐下来,随手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他已经不喝酒多年,但这次,他不想克制自己了。
一杯酒下肚,他侧过头去,温柔的抚上画像上女子的面容,声音低哑:“之前为了这天下,我舍了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忍住:“可若这世间没有了你,我要这王座有何用?”
他又喝了一口酒:“盼盼,若真有来世,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
他最后温柔的轻吻了画像,慢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