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霞已逝月上梢头。
三人沿着曲折的水上石廊信步而行。
叶秋客兴致正浓,已同目不斜视的张影灏交谈了半个时辰。叶星凡则负着手缓缓跟在后面,偶尔逗弄着飞到自己肩头的千鼻鸟,也不去打扰二人。
看着眼前兴致高昂的叶秋客和冷冰冰的张影灏,叶星凡不禁暗自摇头。
或者说这确实是张影灏才有的独特魅力。
和他交谈过的人都会有相逢恨晚,意犹未尽之意。
但当你回过头细细想来,却会惊奇的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呆子。因为由始至终对方可能一句话也没说过。
带着二人已绕着小湖柳畔转了三圈的叶秋客终于停下脚步。
“影灏长居镜湖,自是好水之人。咱们今夜不妨就在这湖边‘听雨轩’中小酌一番。”
“好。”这次张影灏竟立刻开口表示同意。
叶星凡淡淡一笑,知道他只不过是不想再转第四圈。
中秋的新月带着一丝寒意,微风拂过湖岸,如镜的水面反射着如纱的月光忽隐忽现,粼粼水光恍如点点繁星。水面零星点缀着粉白相间的花瓣,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面对此情此景,与天下五绝,当世无双的前辈剑客月下品酒,张影灏虽早已习惯了孤独,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酣畅的醉意。
酒是好酒,盛酒的琉璃琥珀就知道桌上的酒绝非凡品。
窖藏二十年的竹叶青自然是好酒。
作为一个父亲,即便是叶秋客这样的人,对儿子的口味还是非常了解在意的。
令人不解称奇的是菜肴。
像凌云山庄这样的地方居然用这样的菜就算招待客人。而且是张影灏这样的客人。
石桌上只有四个白色小碟。里面盛的是凤尾,豆角,莲藕和佛手瓜。
叶星凡却喜上眉梢:“娘今天心情不错吧?”
叶秋客笑道:“不错,亲自操舟从湖里现摘出来。可能你又是几个月没回来,你娘想补偿补偿你的肚子。我也乐的沾光。”
叶星凡看了看旁边略显木讷的张影灏道:“这几道菜是娘亲自做的。二十年前她已经是凌阳城烹饪第一人。只是她不忍杀生,所以一直以来都做素菜,也只食素菜。”
“所谓‘君子远庖厨’,今日盛宴晚辈恭领。”张影灏很少这么客气。
叶星凡奇道:“难道你真懂?”
张影灏冷冷道:“何谓高手?如武学之道一般,平淡中现神奇!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天下最强的武功在你手中又有何用?”
张影灏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佛手瓜闭目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着。
此时他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因为自幼便是自己下厨,久而也有了一身精湛的厨艺。
他自然知道将这一道如此简单的食材烹调到这个地步何止万难。
但他却没有赞美,或许只有武功与音律才能勾起他谈话的兴趣。
叶秋客点头道:“影灏,只此一言,我已知道你已窥上乘武学之门!近来老夫思得一招…一起参详参详…”
叶星凡叹息道:“真是个武痴。我俩若是不满足他,这顿饭恐怕吃不下去了。”
就这样三人由掌法到剑法,又由剑法至身法,对于武学之道三人手上演示,口中辩论早已不觉时间飞逝。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叶秋客不愧是武学宗师,许多以前困惑的难题,在其点拨之下豁然开朗。
要知道武功到了张影灏这样的境界,放眼江湖基本已无人可以指点了。
而叶秋客也觉得自己受到些许启发,琴鸣剑意剑发琴音,似乎也为自己在武学之道上指明了一些方向。
张影灏独一无二正邪兼修的武学,一曲独辟蹊径的《水龙吟》着实让人惊佩。
月正当空夜已深沉,叶星凡站起身道:“看来《九曜星辰剑》还是奈何不了我!我早说了,除了用出你的第十二剑,否则其他剑法想胜我是真不可能。”
叶秋客摇头道:“你这招太过冒险,临敌之际未必真可以发挥作用。一有不慎便会有致命危险。”
张影灏道:“前辈立刻弃剑!双臂七路连环快攻。只要有一招缠到他的手腕,内力送出顷刻便能震碎他的手臂骨节。就算无法缠住,毕竟腿法难以近战,这小子身法巧妙如此距离也无所施展。”
此时张影灏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叶秋客变化精到中正醇和,张影灏招招毒辣专走偏锋,二人招数相合之下竟然瞬间变得诡异难防,威力陡进。
此时叶星凡三人虽未动手,但论心力叶星凡却无异于以一敌二,面上虽轻描淡写,实则耗尽心力。
“反手倒劈百汇!”
“金燕三翔倒采七星步!“
“虎爪手反扣肋下逆点膻中穴!”
三人语速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也早已被凝重所替代。
到得最后三人眼前都仿佛有一个未知的敌人在同自己做着生死对决。
“啊!”一声痛苦的哀鸣自三人耳畔响起。
是一边侍酒的伴星疯了一般,蒙着双耳惨叫起来。
突然他双手死死攥住石桌的边缘,一声大喝,就想将桌子掀翻。
最先出手的是叶星凡,他右手成剑,急速点向伴星额头。
一股柔和的气流直透过去,躁动的伴星瞬间停在原地,只是依旧双手紧握成爪,全身仍在颤抖不已。
“走火入魔?”直到此时,叶秋客二人才反应过来。
谁也想不到伴星竟有如此悟性,三人的招数在他脑中竟能还原得六七分。
正因如此却因为功力差的太远,三人任何一招都是让他经历了一遍由死到生,由生到死的起落。若非叶星凡反应迅速,片刻间恐怕就要走火入魔致死抑或直接发狂疯掉了。
现在,伴星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开始松弛下来。
叶星凡的指尖在黑夜中闪烁着妖异的蓝光,眉头却渐渐隆起。
眼看张影灏想出手相助,却立刻被叶秋客阻止。
“凌云神功至阳至刚,现在星凡却是在逆运心法!真想不到他已突破第五重的境界,可以运用冰寒之息尝试慢慢平息伴星躁动的气血。只是真气如此运行乃极为凶险之事,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如此,稍有不慎星凡也会搭进去!”
片刻后,看见伴星缓缓睁开眼,叶星凡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闭上眼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我…少爷,刚才这是怎么了?”伴星摇了摇头,有些口干舌燥。
叶星凡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他,沉声道:“喝下去!不要去想!”
一股清凉之意过喉而入,伴星感觉整个人都清醒多了,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重新坐下的叶星凡紧闭双眼,片刻口中吐出一口雪白的寒气,才睁开眼道:“好险。怎么样,斗到现在这般程度你们还要继续?”
叶秋客和张影灏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对视一眼,又苦思了一阵,才摇了摇头。
叶星凡之前的招数招招匪夷所思,常置对手杀招而不顾,胜败关键只争速度。若非于生死相斗之时亲眼所见亲手使出,谁也无法说一定可以克敌制胜。
但斗到此处胜负仍旧难言,也只得平手收场。
叶星凡回头对身后伴星道:“你退下吧。”
张影灏虽微有酒意,也明白叶星凡支走伴星,怕是要说正事了。
“下去之后切莫刻意去想。但有一天你忽然感觉有执剑的冲动时,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叶星凡站起身拍着伴星的肩膀道。
叶秋客面上平静无波,轻抚短髯一派宗师气度,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胡须都已扯断了几根。
“臭小子!一个西楼也就罢了,好歹表面瞒着我。现在竟明目张胆了!山庄三百年的规矩在他眼中是什么?摆设?”
但是他也知道今天的机遇对于伴星而言是可遇不可求,若是好好加以利用,于武学之道而言可谓不可限量。
伴星喜出望外,向三人告罪一声,带着酸痛的身躯离开听雨轩。
叶秋客带着的怒气却只能自己消化了。
“问吧!”仰头倒下一杯酒,叶秋客大声道。
叶星凡如何不知道叶秋客的埋怨,淡淡笑到:“庄主此去落日峡,可曾见到那不知死活的人?”
叶秋客本来和缓的脸色又微显凝重:“此人武功属上乘。和他拆了七十三招,让他给逃了。经验之老道绝对不是雏鸟,定是早已成名之辈。”
叶星凡眉头微皱:“怎么会!真见到了?”
叶秋客说是七十三招就是七十三招,二人不会去怀疑。
因为他现在说的轻描淡写,事后定然是推敲了许久。
这倒有点出乎叶星凡意料。本来叶星凡以为叶秋客定会扑个空,而且现今江湖上能接叶秋客七十三招的人已如凤毛麟角。
张影灏刚和叶秋客拆了五十招左右,深知要接叶秋客七十三招大非易事,忍不住问道:“可知是何人?”
叶秋客似乎想不通这件事,喝了半杯酒才接着道:“贤侄,纸上谈兵了一晚,可有兴趣与老夫放对几招?”
若是别人听到叶秋客的邀战定会惊惧不已。
而张影灏只是淡淡道:“自当奉陪。”
叶星凡饮下一口酒道:“放开打!只需留心不必留手,只有这样此人才有可能浮出水面。”
叶秋客皱眉道:“不错,我下不了结论,你的眼睛毒,应该可以瞧得出。”
说罢抛出手中酒杯,身形一掠而出,银白的酒杯在月光下炫目如电,如同流星一般飞速从水面划过。
叶秋客的身形却更快,三丈之后便堪堪追及,脚尖自酒杯上一点,又借力掠出,人已到了小湖中央的荷叶中。
叶星凡凝神道:“对方轻功真的如此了得?”
张影灏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喝了杯酒道:“问你句话。”
叶星凡见他不顾等候在湖中的叶秋客,倒酒的动作也为之一滞:“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很难回答吧。”
张影灏默然半晌,道:“你费劲心思,真是为了那些难民吗?”
叶星凡淡淡一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当一个人无法确定,或是想逃避的时候,反问往往是最常见的方法。
张影灏轻握住叶星凡停在半空中的手,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叶星凡很听话的凝视着张影灏,却在最后避开了他的目光。
张影灏嘴角轻轻一扬,淡淡道:“我明白了。”
随即站起身,身形已直直往湖面掠去。
只留下叶星凡喃喃自语:“究竟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
二人比斗只是为了透出招数印证对方身份,自然无需内力的比拼。
叶星凡见叶秋客将地点选在湖面上,早就明白叶秋客是告诉他们,对方也是轻功极高,圈子自然瞬间缩小了。
由于之前一番谈论,张影灏和叶秋客对于武学之道都有了新的感悟,二人双足站在荷叶间都稳如山岳,双眼都迸发出浓烈的战意。
叶秋客大喝一声,身影自荷叶中穿梭而过,张影灏迎面都可感觉到叶秋客的拳风。
当下不敢怠慢,身形后掠避开叶秋客刚猛的拳风,侧面还了一掌。
一边品着酒,叶星凡一边凝神观看二人招数,脑子却在所知江湖轻功好手中细细甄别。
叶秋客出手并不快,一对肉掌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刚猛无俦。
而张影灏此时气定神闲,不但完全接下了叶秋客的攻击,尚有反击余力。
叶星凡眼神不停左右摇摆,竟似觉得叶秋客所用的招数有些欲盖弥彰。
原本未交手前叶星凡一度认为蔡华峰极有可能。因为此人轻功高绝掌法凌厉,放手一搏之下大可接下叶秋客百招。而且那时蔡华峰刚好在凌阳城附近。
但此时见了叶秋客的招数叶星凡已将此人排除了,两人的路数截然不同,那是做不得半点虚假的。
月光下,近盏茶的时间两个身影在湖面上纵横交错,却是没有半点风声。
忽然,张影灏雪白的身影盘旋而起,如同振翅的白鹤,非但没有丝毫借力,人已瞬间回到凉亭中。
叶星凡赞道:“漂亮的鹤翼翔空!只听我口述一遍,你居然可以就雁荡云漪的轻功用至于此!”
张影灏神色不变,只是摇头。
叶秋客见张影灏收手而回,料他心中已有了结果。
也跟着掠回亭中,拍了拍张影灏的肩膀,手抚长须畅笑道:“佩服佩服!”
叶星凡倒了一杯酒递给张影灏道:“怎样?可曾猜到对方来历!”
剧斗之后口干舌燥的张影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才道:“五十招前一筹莫展,直到前辈被逼入绝境,使出‘舞动云翔’这一招后我才有了眉目。”
叶秋客点头道:“影灏名下无虚,这大鹰爪力的招数你居然也认得。”
叶星凡摇头道:“有诸葛月庶,这世上的招数我们都可以略知一二。”
张影灏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年纪和叶星凡相若,之所以识得这许多招数,除了身经百战,诸葛月庶那本活字典的确也是功不可没。
“不错,我和此人交手时数十招便要将此人制住。我早看出此人功力原本相当不弱,可是弃本身功夫不用致使连露破绽。同人交手我和影灏都是目光很毒的老手了。当时出手竟然无二。对方被迫使出的应对之法正是这一招‘舞动云翔’。只是我使出毕竟未得其神,否则适才突然之下,影灏就算使出了三成神似的鹤翼翔空也未必安然避过这大鹰爪力的杀招。”叶秋客继续道。
张影灏道:“这招出来,此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叶星凡喃喃道:“不可能吧。”
“飞天铁鹰黄震雷!”张影灏点头道。
在江南一带,除了叶秋客他便可算是第一好手。若是以命相搏,他绝对有能力缠住叶秋客更长的时间。
确定了此人身份,叶秋客陷入了沉思,似乎当日落日峡之行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情。
叶星凡也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食指轻轻揉着眉梢。
张影灏似乎也发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本来气氛热烈的凉亭,突然之间针落可闻。
“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安静?”
这时柳雪如端着红木食盒走入凉亭,微笑道。
叶星凡,张影灏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原来如此!”
只是叶星凡口气略带惊讶,张影灏口气平淡罢了。
柳雪如茫然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张影灏望了望叶星凡,似乎是想让叶星凡来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端起酒杯,一口一口的泯着,似乎仍有不解之处。
柳雪如道:“你们三个适可而止就好,非要拼出个高下不成?”
打开食盒,端出三碗参汤一一放到三人身前,然后就坐下盯着三人。
叶秋客忍不住笑道:“夫人,今日可不同往常。”
柳雪如扑哧一声笑道:“看着今日影灏在就如此迁就我?”
张影灏微微颔首道:“夫人教训的是,在下这便去休息了。”
柳雪如用丝巾擦了擦张影灏发梢上因适才打斗沾上的水渍,微笑道:“你这小东西,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伯母也舍不得叫一声?虽说这是你第一次回家,但我和这老头子可是一直把你们三个看做自家孩子的。星凡经常不在,你们能常常来看看也是好的。”
张影灏愣了愣,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叶星凡瞪大的双眼,吃惊道:“你…你竟然笑了?”
他已经记不得上次看见张影灏的笑容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从小没有父母关爱的张影灏心中的寒冰,因这番话暂时融解了吧。
柳雪如收拾着食盒,笑道:“罢了,我就不在这里扫你们的兴了。你们记得把参汤喝了。倒是星凡,明日山庄上下都很忙,你又特别贪睡,若不早些安歇怕你误事。”
等到柳雪如走了。叶秋客才肃容道:“之前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叶星凡也收起笑容,整理思绪良久才道:“那日我前往‘天心观’赴秦雾之约。随后两次被秦雾主仆二人暗算。之前过程刚才也已分说明白。”
叶秋客似乎仍然不懂,问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叶星凡叹了口气道:“只是当时我误以为对方威胁秦雾向我下手,目标自然是我。那么落日峡之约便理应只是幌子,目的是将我引往天心观。但是刚才老叶竟然说真的有人和你决斗过,这便稀奇了。如果幕后之人目标只是我,单单让你扑个空便已足够。他却当真安排人和你决斗,要知道这没必要,况且这样的人选其实并不好找。”
张影灏对着叶秋客点头道:“换做现在想来,之前我们过于一厢情愿。要是单纯想引出这猴子,根本没必要惊动到前辈。方法何止百种?”
叶秋客摇了摇头道:“那又如何?”
叶星凡道:“很明显,黄震雷武功虽高却也绝非老叶对手。那对方为何还要请出他。就算幕后之人对他充满盲目的信心,难道黄震雷还能不知道老叶的深浅?况且决斗中还要隐藏身份,武功更不能用尽。这样毫无悬念的决斗意义何在?”
张影灏随着叶星凡话语,思路渐渐清晰:“他们的目的不是前辈,而是引出前辈,再拖住前辈。由此我们刚才才开始怀疑幕后之人的目标也不是这小子,或者说不只是这小子。”
叶星凡:“不错,拖住你,擒住我,至于第三步...”
叶秋客将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才道:“所图不小哇!我懂了。星凡被引出去,而我被拖住回不来。内子虽是武林世家出身,却是丝毫不会武功。山庄里虽说丫鬟仆人,甚至做饭都厨子都会几手剑法,但能说的上是一流好手的,除了西楼和云儿,可以说一个都没有。”
叶星凡:“不错,很幸运的是师兄和西楼现在人都不在。那个时候如果对方大举来袭,结果就不好说了。而我就算能侥幸逃过秦雾那关……就像影灏说的,之后要对付我虽说并不容易,但对于幕后之人来说却也不困难了。至少单我娘还在他们手里,我就完全投鼠忌器。”
张影灏:“到时候真把你像头猪一样装进箱子里,前辈也一定和之前的状况一般,甚至难免任人宰割。”
话到此处,三人不禁面面相觑。若推论的确如此,幕后之人就太可怕了。能让黄震雷,秦雾这些角色为他来加害朋友,单这一点已非常人所能为。
叶星凡摇头道:“还不够!此人定然时刻了解凌云山庄虚实,否则决计做不到如此缜密的安排。要知道当时西楼接到你的千里传讯还不到三日。师兄出发,距今虽已有七日却也是秘密行事,连我也才是刚才才知道的。”
“现在问题又回到原点,究竟是谁要这么做?”叶秋客思索着生平的仇家对头,不停的摇着头。
叶星凡站起身来,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食指揉着眉梢道:“要判断一件事情是谁做的,首先要看的,就是这件事若是成了对谁最有利!”
张影灏沉声道:“风雪山庄?”
因为表面上看凌云山庄倒了最有利的自然是风雪山庄。
百年来两大山庄一直为“天下第一山庄”之名争斗不休,甚至双方都有长老级别的人丧命。
而到了这一代,虽然由于当年”天风飞雪云”五大高手的成名战——凌绝峰大战使得“裂云剑”叶秋客和风雪山庄庄主“风雪狂刀”殷啸云成了知己好友,但每十年一次的大比武仍然没有中断。
而随着叶星凡近年声名鹊起,凌云山庄已渐渐有足以同风雪山庄并驾齐驱的趋势。
这也是为何叶星凡常年在外闯荡,叶秋客不加约束的原因。他并非只是一味纵容儿子,同时也是为了山庄考虑。
十年一次的约斗将近,凌云山庄若出现意外,笑的最开心的当然是风雪山庄。
叶星凡摇头道:“绝不会。”
张影灏一愣,不知道叶星凡为何如此肯定的否定这个答案。
“不错,影灏贤侄结庐隐居自然不明其中关窍。倒是星凡,你何出此言?”
叶星凡饮下一杯酒,失笑道:“若我是殷老庄主,此时就会派人来凌云山庄询问是否需要助力,最迟明日便会有消息。”
叶秋客心怀大畅,叶星凡虽无心继承山庄,气量同眼光已有了一派掌门的风范。
“别看现在江湖中各派都同风雪山庄交好,甚至巴结,那是因为有我凌云山庄。凌云山庄存在一日,江湖上的六大派八洞天这些势力才会容忍风雪山庄这庞然大物的存在。若是凌云山庄出了意外,风雪山庄便成了一家独大。前车之鉴,各门派人人自危下岂有不联手声讨之理。反之亦然。所以凌云山庄可以败,却不可以灭。殷啸云那老东西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看着张影灏似乎依旧未能明白,叶秋客才解释道。只不过说到这里叶秋客忍不住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正派人士非常失望。
“这人的目的摆明了是要将凌云山庄彻底摧毁,完全不符合风雪山庄的利益。况且论整体战力我们同风雪山庄相比,此时还略处于下风,他们天下第一的事实依旧存在,没有必要如此兵行险着。”叶星凡点头道。
张影灏道:“既然如此,又会是谁呢?”
叶星凡道:“此人究竟是谁我们现在大可不必猜测。”
叶秋客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一定还会来找我。否则别说他自己,连我也会对他很失望。”叶星凡指尖轻揉着眉梢淡淡一笑,眉宇间却隐隐有些倦意。
叶秋客道:“对对对,你最近就待在山庄,哪也别去。”
张影灏暗自摇头,若是叶星凡如此听话对方也不会找上他了。
叶星凡不可置否道:“我现在唯一的疑问反而是另一件事。”
叶秋客面带微笑的望着叶星凡,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谁有个这样机智的儿子都该感到高兴。何况自己潜移默化,未尝不能矫正叶星凡的想法,从而接手这山庄的基业。
张影灏道:“不明白一切既然都已经在那人算计之内,为什么现在山庄却安然无事?”
叶星凡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费解。
张影灏道:“别看我,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叶秋客笑答:“山庄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有我叶秋客一天,嘿,对方要做成什么事情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感受到叶秋客的自信,张影灏知道,凌云山庄必然还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