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华山,血兰就一直在往前走。
虽然不是在奔跑,步子却走得极快。
她甚至没有去辨别方向,似乎就算头撞南墙也不想停下来。
这么走,要走到何时为止?
此刻的血兰自己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只是想尽快离开,离开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烦躁、觉得心虚。
也许只是单纯的愧疚,可笑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愧疚?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心甘情愿,自己几时强求过半分?
她刻意挑人少的荒僻小径来走,就这么一直走,直到白天变成黑夜,直到肩上的创口悄然崩裂。
深山中的小溪旁,血兰隐身在山石后解下披风,小心的撕开左肩的黑衫。
伤口旁凝固的血已经同衣衫粘连在了一块,此时强行撕开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那是一个极大的洞穿伤,原本中毒发黑的伤口虽然仍在流血,血色已是鲜红。
她紧咬着牙关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开始就着溪水清洗伤口。
在她的右腕上,还有一个伤口。
那是一个新伤,是叶星凡的清风剑留下的。
或许叶星凡反应及时,所以这一剑伤的并不重。
只不过刚好是太渊穴的位置,让自己的右腕以下有些发麻。
冷秋,黑夜,深山,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就着冰冷的溪水慢慢清洗着伤口。
换作任何人心中或许都难免产生一丝悲凉。
但血兰没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也许,只能叫习惯了这样活着。
身上没有金创药,作为一个杀手金创药原本该随身携带。
但是她走的太匆忙,将药瓶遗落在了客栈中。
咬着牙清洗完伤口,血兰疲倦的身躯不想再动,就这么躺在大石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血兰感觉到肩膀伤口处隐隐有些瘙痒。
伤口未能及时的处理,又受了风寒,已经让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虚脱。
瘙痒的感觉仍在继续,血兰努力的想睁开眼,记忆终于清晰起来。
“难道是那匹叫白龙的马?它怎么会跟来?”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身旁有人,正俯身在自己左侧不知做什么。
她的目光虽然很模糊,却知道自己身旁的东西,不是白色而是黑色的。
那是一个人!
他埋着身子,正伸长着舌头在自己左肩的伤口周围轻轻舔舐。
血兰手边的剑,如吐信的灵蛇瞬间出鞘!
虽然她双手均是有伤,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想要避开任何人的一剑都不容易。
那个人似乎知道血兰醒了,也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轻而易举的就躲了开去。
“许久不见,六妹还是这么大的脾气?”
一袭黑袍下,干燥的皮肤有些微黄,血红的嘴唇,眼睛虽然很美,但浓妆下却散发着一丝阴狠。
显然,血兰并没有当这个女子是姐姐,而这个“姐姐”看血兰的眼神,也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
“黑寡妇!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恶心!”
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七杀手之中的“黑寡妇”。
血兰见到黑寡妇躲开了自己这一剑没有继续出招,因为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根本容不得自己动手。
“好妹妹,姐姐只不过是帮你清洁伤口,不敷药伤口可是要化脓的。要是在妹妹这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印记,姐姐还不得心疼死。”
血兰一阵作呕,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黑寡妇对自己可比对男人有兴趣。
也不理身体的麻木僵硬,捧起一捧溪水就在左肩周围用力的搓揉,想要洗净伤口上令人作呕的唾液。
黑寡妇啧啧摇头道:“都是一个名声下的姐妹,谁又比谁干净。想想你手上沾染的鲜血,你洗得干净么?”
血兰动作一顿,冷笑道:“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也不会像你一般为了杀人不择手段。”
“所以啊,虽然你的武功比我高,名字却会排在我黑寡妇之下。”
“我对什么排名没半点兴趣。”
“哟,好一朵出淤泥不染的兰花。可惜呀,是血染成的!”黑寡妇嗤笑道。
“你这么费力找我,就是来说废话?”血兰道。
黑寡妇笑道:“咱们六个可能就你一个才这么闲。老大让我告诉你…有新任务。”
血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迅速系上披风,拿起剑便要离去。
“你别忘记了你的命是谁给的!”黑寡妇冷笑道。
血兰似乎没有听见,根本不予理会。
“好啊,好极了!你想凭自己的想法活着。你可以不靠任何人,不靠任何事,但是你别忘记,你为什么做了这行!”
血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黑寡妇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好妹子。我虽然不知道你一个女子为什么会需要如此多的钱。但是既然你需要,姐姐告诉你!没有任何途径来钱会比杀人更快!”
血兰站在原地,紧咬着嘴唇,不愿睁开眼睛。
黑寡妇慢慢了走了上去。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血兰的长发,在血兰耳畔深吸一口气轻语道:“妹妹现在这可怜的样子,又重伤未愈,真想在这里把你剥光了吃掉。”
说完,黑寡妇又轻轻探出了舌头。
血兰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睁开眼,只是手中长剑不偏不倚挡住了黑寡妇的企图。
“任务是什么?”血兰语气很平淡,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寡妇道:“这次的任务很棘手。但是做完这一票,咱们可以应该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咱们?猎头是谁?”血兰这才睁开眼。
“你该问这次我们可以得到多少酬金。这位金主开价一万两。”
“一万两?值得你黑寡妇这么上心?”血兰斜睨一眼道。
黑寡妇冷笑道:“你以为是银子?是一万两黄金!”
“是很烫手。难道他是准备让你我联手?”
“当然,此人值得我们姐妹联手。在我记忆里这还是我们七杀第一次接到这么烫手的生意。”
黑寡妇抿着嘴看着血兰,笑意越来越浓。
“叶-星-凡!”终于黑寡妇在血兰耳畔轻声吐出了三个字。
一声剑鸣,血兰的冰冷的剑锋已搭在黑寡妇的脖子上。
血兰慢慢转过身,眼神中同样充满冷意。
“哟,出手挺快啊,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黑寡妇这次没有闪避,也没有恐惧,仍是轻笑着。
“滴答滴答”的声音自地下传来,是鲜血滴在石头上的声音。
这一剑血兰左肩上的创口又再次崩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此刻她却浑然不觉。
“你要杀叶星凡?”血兰一字一顿,似乎只要黑寡妇回答错一个字,就要让她血溅当场。
“不是我想杀她,而是有人出钱要他的命,你说我这做姐姐的能如何呢?”
黑寡妇虽然仍是轻松的表情,气势却明显弱了许多。
因为此时月光下,血兰眼神中的杀气,告诉自己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黑寡妇叹了口气道:“跟妹妹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终于,血兰的剑锋才缓缓移开,看黑寡妇眼中的神色不似作伪,
黑寡妇这才笑道:“不会是在华山之上,那个姓叶的,先姐姐一步已将妹妹吃掉了吧。”
血兰道:“究竟何事。”
“罢了,老大让我转告你。前日有人托老瞎子找上门,出价不低,是黄金三万。想让三哥他们去蓬莱剑派耍耍。老大知道六妹一定不高兴,所以就没有接下这单生意。还让我来知会妹妹一声,看是不是需要帮助。咱们七杀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老大还真是偏心!”
血兰心中微微一惊,因为这绝不是黑寡妇能编造出来的谎话。
叶星凡说过,近日江湖暗潮汹涌,蓬莱此次遇到大麻烦更并非全无可能。
“此事就不劳几位费心了,多谢。”
这多谢二字,血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等到血兰身影消失,黑寡妇那妖艳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