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的再次昏迷,把吴夫人吓得半死,一直在孙策床前照顾着他,等到第二天,孙策幽幽醒来,再三劝说下,吴夫人才回去休息。
孙策再次命人将周瑜,鲁肃请过来,问道:“公瑾,子敬,我被世家所误,如今欲与许叔父,曹司空和好,该如何?”
周瑜看着鲁肃,鲁肃说道:“主公,如今主公自立的心思,曹司空和许将军都已经知晓,而且听闻许将军已经在徐州训练水军。
不过,只要主公交出扬州牧之职,前往许都,曹司空和许将军定然不会为难将军,只是,将军日后恐怕难有作为了。”
孙策叹道:“昨日为子敬所提醒,细想当初要来扬州之时,许叔父的尊尊教诲,如今后悔却已经晚了,虽说扬州一地,是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但若非当初许叔父让我前来,如今我亦非这江东之主。
失了这扬州牧的职位,我虽有些不甘,但却并不是不行,我只担心,日后许叔父与曹司空忌惮于我,不肯让我带兵作战,遥想许叔父当日所描绘的天下蓝图,悔之晚矣。”
鲁肃叹道:“是啊,若非公瑾之言,末将亦不曾想过,除了我大汉领土,天下还有如此多的地方,还有很多前人不曾领略的风光。
只是,若是主公交还扬州,我等或许有朝一日还能见识,主公却……。”
孙策默然,脸上流露出一丝后悔,但转眼就被坚定所掩盖:“既然如此——”
“兄长!”周瑜突然说道:“或许,并不如子敬所言。”
孙策疑惑道:“什么?”
周瑜说道:“兄长,曹司空和许叔父待你如何?”
孙策愧然道:“曹司空视我为子侄,许叔父更是如此。”
周瑜说道:“瑜猜测,许叔父让老夫人和孙权等回来,一是不想有负伯父,即兄长父亲所托,更不想以他们为人质,二则是希望兄长迷途知返。”
孙策一震,连忙问道:“公瑾何出此言?”
周瑜说道:“曹司空与许叔父视兄长为子侄,孩子犯了错,大人总会原谅的,况且,兄长并未说过自立的话,也未明显的表露出自立的意思。
所以,兄长若是肯放下扬州之主的地位,前往许都,曹司空和许叔父定然不会为难兄长,日后兄长也还可为将。”
孙策沉默不言,房间内安静下来,孙权忽然说道:“兄长不甘心只为一将领,想要统兵作战,征讨异族,权有一个办法。”
孙策喜道:“二弟有何良策?”
孙权说道:“兄长若是交出扬州之主的位置,前往许都,以曹司空的性子,必然给兄长一个位高权低的职位,将兄长彻底闲置下来。
盖因此时的许都,曹将军的麾下,人才济济,多兄长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况且兄长还有过自立的心思,曹司空定然不会再重用兄长。
但是,若是兄长把扬州之主交给许叔父就不同,许叔父天下英雄,重情重义,公瑾兄长曾说过,许叔父明明担心兄长会自立,却依旧派兄长到扬州来。
明明许叔父已经知道了兄长的心思,却还力主将母亲与我们送回江东兄长手上,可知许叔父依旧对兄长报有希望,希望兄长回心转意,所以,兄长降许不降曹,有许叔父在,只要兄长从此以后没有其他的心思,那么,许叔父定然不会将兄长闲置。”
孙策恍然道:“是啊,我还有许叔父,他定然不会将我闲置下来,毕竟,他当初就已经考虑过我会自立,但依旧派我前来,是我辜负了叔父的信任,否则,不至于此!
快,扶我起来,我去徐州,向许叔父请罪。”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周瑜,孙权连忙劝阻,但孙策却坚持立刻赶往徐州,直到吴夫人过来说道:“策儿,你迷途知返,娘亲心里很高兴,但是,当年你父亲说过,你许叔父至情至性,与他相交,当怀有至诚之心,不可用任何手段,否则,以他的心智,天下间能瞒过他的很少,所以,你若真心认错,就不要用这些小计谋,好好养伤,好了之后再去徐州,诚诚恳恳的向他认错。”
孙策脸色微红,老实的说道:“是,娘亲,儿知错了。”
吴夫人叹道:“策儿,你可知道娘为何因为你想要自立而如此生气?并非是你背叛了曹司空之故,而是你背叛了你许叔父啊。
娘懂事的时候,天下便已经有了混乱的预兆,只是娘多少出身于小世家,不曾为衣食所困,不曾知道民生艰苦。
后来嫁给你父亲,你父亲时常征战,娘则带着你们,守着这个家,操持家事,这才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成了什么?
还记得娘出门逛街,坊市内卖儿卖女,多如牛毛,转角偏僻处,时常有被野狗啃食的尸体,那时娘还被一只野狗吓了一跳。
后来你父亲封了长沙太守,豫州刺史,娘亲便四处搬家追随他,娘坐着马车,行走在官道上,一路上的行人,走着走着,人就倒下了,其他同行的人,则把死去的人身上拔了个一干二净,连片缕都没留下,还有的人,甚至把尸体拉到了偏僻的地方,不过一会,就有肉香传来,娘亲永远忘不了,那些人看着娘亲的马车,眼睛绿油油的,要不是你父亲派出的护卫,或许,娘亲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后来,你父亲战死,我们被你许叔父接到了兖州,娘这才看到了传说中的盛世的样子。
濮阳城内干干净净,没有吃过人的野狗出没,也没有饿得眼睛发绿的人,连小偷盗匪都看不到,城里的人,人人都带着发至内心的笑容。
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他们都吃得饱,穿得暖,冬天大雪过后,也没有士卒挨家挨户的敲门,查看有没有全家都冻死人。
你知道吗,策儿,在濮阳,娘亲最喜欢做的,就是去坊市买菜,买各种东西,然后跟那些百姓闲聊,去得多了,也有人请娘到他们家里去坐,拿出酒肉招待娘亲,这是娘亲这几十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在去兖州之前,莫说你父亲的部下,就连你父亲,他把朝廷的赏赐都分给了士卒,家中也根本没有多少余粮,然而,在濮阳,随便一户人家,都能用酒肉招待客人,这些,谁能想到?
而这些,都是因为你许叔父,他是娘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就算是古代的圣人,都比不上他,因为,那些所谓圣人,他们虽然想到百姓,可是,他们不曾为百姓做到的,你许叔父做到了,而且做得更好。
你可知道,濮阳县,有多少人家为你许叔父立了生祠,日日拜祭?你可知道,当初陈宫吕布叛乱,想要毁了你许叔父的府邸,结果,濮阳百姓,明知道你许叔父的家人都不在,却依旧围着许府,不许那些叛军靠近,听闻那陈宫连杀数人,并以弓箭威胁,那些百姓,一步不退,甚至想要冲过去杀死陈宫。
所以,策儿,娘不想你与你许叔父为敌,他武功不下你父亲,更是深受百姓爱戴,治下百姓士卒,皆愿意为了他奋不顾身,这样的人,从古至今,有何人能敌?”
孙策赫然道:“娘,孩儿知道错了。”
吴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知道错了就好,你啊,太像你父亲,更是比你父亲还优秀,娘知道你的担心,你放心,只要你牢牢跟随你许叔父,他不会负你的,记住了,策儿,你许叔父不负我孙氏,但我孙氏,有负你许叔父良多,日后,你不可再顶撞你许叔父,不然,娘定然不饶你。”
孙策连连点头:“娘亲,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养伤,早点好了,早点去跟叔父请罪。”
说完,逃也似的回屋。
一个月后,孙策已然好转,虽然还不能上阵杀敌,但却也行走自如,于是,他带着周瑜,鲁肃,张昭,程普,周泰以及五百护卫,前往徐州。
到了广陵郡,他便将五百护卫留下,带着众人前往下邳,期间张昭询问孙策,孙策如实告知,张昭默然不语。
下邳,许勇正在与众人议事,忽然有士卒来报:“主公,吴,吴侯在府外求见。”
许勇眉头一皱,不知道孙策为何在这个时候来徐州,便让众人稍待,独自出府,去见孙策。
典韦想要跟随,许勇阻止道:“不用,伯符欲对我不利,也不应该来下邳动手。”
许勇出得府门,却见孙策赤裸着上身,背负荆条,跪地说道:“侄儿见过叔父,侄儿拂逆叔父,请叔父责罚。”
许勇连忙扶起孙策,说道:“伯符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这时,许勇注意到孙策胸口还缠着纱布,连忙问道:“伯符受伤了?怎的如此大意,快入府中,我府内有名医华佗,请他帮你看看。”
孙策见许勇依旧如以前那样关心他,虎目有泪流下:“叔父,侄儿受他人蛊惑,欲自立于江东,有负叔父所托,请叔父责罚孙策,不然,孙策愿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