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运行自有轨迹,山河湖海巍然不动,当第一缕阳光从流云山峰闪现出来,云海汹涌,如浊浪排空。自山脉陡峭处有斜劈出来的一座孤峰,峰顶处有一少年盘膝而坐,面迎朝阳,少年头上横插一木棍,腰间别着一只葫芦,身着淡蓝布衣,虽然有些破旧,却很干净,他神情恬静,双眸明亮。
周身隐约能感受到热力,待到日已出头,那少年缓缓站起身来,似是在练些拳脚,他脚步很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知何时在边上站着一男子,身着绿衣,等到少年收拳行礼,才微微颔首。
这少年似有十三四岁模样,身形有些微胖,打完这套拳站定之后,微微喘了口气,看向对面的青年男子!
“这套风行拳你已经习练了有四五年,招式娴熟,遇上一般的江湖之人也能斗上一二,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要是碰上了修者,不要迟疑,马上求饶,修者通天地灵气,跟江湖术士根本不是一类人,杀你不需要2招!这几日,你便下山去吧!我已教不了你什么了!”青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少年听言有些迟疑地问道:“王师傅,我难道真的修不了道吗?”
“我早已跟你说过,你身体诸窍封闭,修者感悟天地灵气进行修炼,化为体内灵力,也使用其战斗。而你,连最起码的感应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调动灵力,如何能踏上修行之路!”
原来这少年便是封金全,而说话的这位青年男子便是王志!
“姨母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有恒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王师傅,请告诉我修者的修炼方法,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封金全并没有因为王志的话而灰心丧气。
“也罢,就让你死心了吧!九州之地,修行之法各有不同,山精野怪天生天养,生来便能感应日月精华,天地之灵,它们的修炼之法蕴藏于血脉之内,无迹可寻!其次便是各宗秘藏之法,曾有传闻修行可臻一日千里的功效,再次便是寻常打坐冥想,感应天地灵气!法不传六耳,修炼的功法历来就握于少数人手上!”
“如此吗?”封金全低声道!
兀然,封金全抬起头来看向王志,抱拳说道:“王师傅,多谢您三年以来的悉心教导,授业之恩封金全永世不忘,我这便下山去了!”
王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心中轻叹了声气,此子的道心倒是坚定,可惜修道更需要天赋,说白了,此子与道无缘!
看着封金全迈着大步消失在山边转角处,不由得让王志想起三年前初度浦河那晚,趴在舟板上的封金全就像一个死人一般呆滞着,最后是被自己丢到岸上的,他到最后都没有能爬起来看一眼那头双翅黄尾鲤鱼最后的殉道,自己已经跟他讲的很明白了,此生怕是再也不会有感应道天地之灵的机会了,让他早早死了心,当个普通人其实也不错!只是,这小子怎么又不肯死心,无奈之下便将这套风行拳教给了他。
流云峰翠色盈野,山脚处有一大片绿竹,浩浩乎竟成竹海,山风过处,似有绿海呼啸,竹叶随风起舞,竹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竹海中心站立着一个黑衣少年,身形消瘦,长发并没有束扎,而是披散开来,一如随风舞动的竹枝蛮腰轻轻扬动。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从山上走下的封金全。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对视着。
封金全解下腰间挂着的葫芦,拔下塞口,仰头灌了一口,随后对那黑衣少年说道:“不喝一口,此后再见就不知道又是何时了!”
那黑衣少年瞧了一眼封金全被淋湿的胸口,轻笑了声道:“就为了故作潇洒,扮出这副模样有意思吗?”
封金全也不恼,哈哈一笑,重新将塞孔塞回,晃了晃葫芦:“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以前听说书的常常提起这两句,便想着老子也能在这世上狂上一场,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人家谋生的噱头,专门引我们这些半大小子的赏钱用的,那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姨母给的半两钱,现在一想要是我能用那些钱买些胭脂水粉送给姨母,想来她会很开心吧!”
封金全刚想将葫芦系回腰间,却发现葫芦竟脱手飞向那黑衣少年,黑衣少年稳稳接住葫芦,照着封金全那样拔下塞口,仰头喝了一口,相比较封金全,黑衣少年动作间更显大气。
“全哥儿,你是不是在怪我?这三年来,虽然你我各自修行,平常也互相问候,可我时常想到的却是那个站在偏院门口意气风发的说着李星君斩妖故事的全哥儿,而不是如今客客气气的封金全!”黑衣少年有些黯然地说道!
封金全顿了一下,有些自嘲道:“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那夜,姨母护在我的身前,就像以往她做的那样,只不过大概她也没想到,面对的不再是只会撒泼打滚的妇人,而是取人性命的杀手!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一定手刃赤寒童子的!”
这黑衣少年原来便是花言天,他看着眼前的封金全感觉有些陌生,或许这正是三年来封金全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了。
“花言天,我们不是一类人!姨母当初带着我们一起逃命更多的是为保下你的命,否则光是随春阁,怎么也不会牵连到姨母身上!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去报你们花家的仇,姨母的仇自有我来。今日一别,山高水长,不必再见!”
花言天看着眼神坚定的封金全,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无奈,随手将葫芦抛回给封金全,大声说道:“好!如果可能,你大仇得报那日,替我为卿娘敬上一杯酒水!”
“可以!”封金全淡淡的说道!
“你可别那么容易就死了,就凭你三脚猫功夫,先保住自己命再说吧!”
“你也一样!”
……
竹林中,翠色如涛,两个少年似乎都将这次对话视作最后一次面谈,此后再见,若是残月飞天时,如在杨柳岸晓风初拂时!
封金全走了,走的那样坦然,从前,他以为自己会像戏文中的江湖大侠,洒脱不羁,侠中取义,而如今他终于踏上了江湖,却满是沧桑!
黑衣少年没有说一句祝福,最好的祝福便是不要再见,凡人想杀修者,这是小说家幻想的故事,不入道,终不入流!
王志不知何时站在了花言天身后,一脸平静地看着两个少年分别的情景,或许这也曾是王志所经历过的,但此时他不温不火,也看不出来什么!
“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求我,我不可能花三年时间来教导一个无望修道的人!”
“这是我欠你的一个情,我会还你的!”
“不必了,这三年也不算白费,竟然有人能够从区区凡人只花了三年时间一跃而为半步知难,我也算开了眼界,不虚此行了!”
“呵!你拍马屁的水平有些差!”
“是吗?你听出来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花言天转身看向王志!
“自然是,先拿到花家秘术,封天术式!”王志淡淡说道:“在你认识的一个人手上!”
“谁?”
“户有三丁!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