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用出去看看?真不用!“我羞涩的戳着云熙精致的脸庞,凌空掰数着他浓密的长睫毛玩。装作深明大义的样子,抛出让他赶紧去,别闹出麻烦的眼神。
他有意逗我,幻出个化身来,在我眼前一晃。
我赶紧的一个机灵,双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云熙一派胜利之姿,憋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念儿,我相信云觅。你也要相信我。”
他由始至终,一丁点想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人未动,我的心却动了。
”对呀,有云觅在,无妨!“我刻板的模仿云熙说话的语调,试图激怒他。好扳回一局。挽回哪怕是一丢丢,失去的颜面。
云熙全然看破了我的小心机,不说破的卸了手里的力度。张开双臂,送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好香啊……你一个成天提刀弄枪的天将,摸这么多胭脂作甚!招蜂引蝶吗?亏得云觅不学你这一点,不然好端端一个天宫,非变成脂粉铺子。
云熙揽我腰身,抱起我的那一刻,在他温柔的眼波里,我仿佛感受到山涧清爽的风,裹挟着最甜的蜜糖,浪涛般向我袭来。
师父叮咛过,这浮华的世间,有万般的美好。最美的景致,不在山河大川,不是星空浩瀚。昙花开的一瞬,小草破土的静谧。皆远远不及眼底的霓虹闪耀。
我曾经顽固到,想要捕捉这一抹,师父都望尘莫及的霓虹。
抓着师父,誓不罢休的四目相对了数日。
失望如我啊!煞费苦心的熬啊熬啊,困红了睛目,收获埋汰的眼屎一堆。
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他如此的真诚,不该骗我呀!打脸的事实,摆在眼前。当时的心情,郁闷到不知做何感想?
师父见我心诚,自道颇多感触。说白了,就是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想去好好睡个觉,懒得陪我玩了。
于是大发慈悲的道出关键所在。补充说道,需要些灵性。
稚嫩的我,想当年是无法参透师父说道的这种灵性的。
据我自己的分析,师父的意思,该是有些灵性的人或是妖,或者是人妖。才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吧!我排除神仙,绝非我歧视他们。在师父这类大人物的眼睛里,都没能寻觅到的东西。你觉得,我还会傻乎乎的,去不如我师父的人眼睛里找吗?我又不是真的傻。
山神叔叔家守夜的狗,不知熬死多少条。城隍爷爷家的喵喵喵,九条命都不管用,不晓得报废了多少只。弄的他们以为发瘟疫了,还好心提醒我师父小心。闹成那样,我都没本事找到。
原来不是我无能。师父说的灵性,不是别人的,指的正是我,是我自己必须开窍。
师父说的没错,我想我找到答案了。因为你的眼中有我,而我的心里有你,云熙。
门板的缝隙外,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正窥探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有故事的眼眸,总会叫人莫名产生一种好奇感。
云熙目内含火,天生的自带光环。尽管他用心遮掩的很好。无意中的一睐,高贵冷艳的气质,宁静中陡然爆发,夺魂摄魄的窒息感。巨浪滔天风卷残云,难以想象的咄咄逼人。天神的天威,望而生畏,不是没有道理。
木墙外的这双,对比之下,他空洞的实在让人害怕。
若非仍在魔地,我只会把他桀骜的冷漠,解释为事不关己的旁观。
我与云熙亲昵的打闹,已经气走一朵将离,绝不在乎多捎上一个醋坛子。
隔着木板展露的憎恶,闻不到酸酸味,反而是浓烈到爆的鄙夷。
眼神里镶嵌的冷血,是亲历世态炎凉,透彻心扉后才有的麻木。
他是在嫌弃我们,嫌弃我们对待入侵者荒唐的慈悲。
来者未言半语,似已读懂我们都不曾了解的自己。
关于他,我读到的讯息,告诉我。他清冷的表象下,双瞳承载了太多太多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风雨。他的灵魂,囚困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逼迫自己,活生生修炼成一头没有任何情感的野兽。以求自保!
不得不说,我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种操作。以暴制暴,以恶止恶。把自己变的面目全非,不惜成为自己最讨厌的异类。换得偏居一隅的自保?怪我眼拙,实在不知,他的做法和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有何区别!
是因曾经被践踏的尊严,失去獠牙利爪,拼尽所有换得一身伤疤?不堪的皮囊,湮没着一颗受尽苦难的心,像极其脆弱的泡沫!才会选择,去披着绝情做的铠甲?
通常诸如此类的狼狈,多半是强劲的对手所赐,再不过是自己造了无法挽回的孽,自己放弃了自己。
我无法体会,自然难以理解。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和他,做不得朋友,也不能成为敌人。不知该如何自处?面对这货,起了宽慰他的念,就必须同时处处提防着他。
一言概之,惹不起,惹不起!
然……我?本姑奶奶,会是不敢惹的主吗?项来,都是对手乖乖臣服于我!我除了师父,怕过谁?
他,盛夏天空,万里无云下,突然闯入你平淡且规律生活的一阵凉风,装着一场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
我对待深埋于地底,露出一角宝藏的态度,怎会是耐着性子,拿小铲子一锹一锹的挖开。依照我的习惯,恨不得直接上炸药,哄!
我猛然一推,云熙沉沁在温柔乡里缠绵,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缠着木栏,掠过门房,大有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之势,“抱歉二位,打扰了!”
我搀扶云熙的时候,门外迎面走来一位,样貌好生清秀的……姑娘?就是声音,粗犷了些。胸,平了点。
他精心梳理过的发髻,插着一支彩羽做的步摇。一袭淡雅的粉裙,衬托的他,美若佛前的拂莲,清纯无比。举手投足间,惹的人心生爱怜。
我仿佛从未见识到他眼底翻腾的森森寒气。我两再次对视的一瞬,一个哆嗦,否定我的猜疑,也打消了顾虑。
他拱手以礼,对着云熙和我,拜了一拜。
云熙回礼,抬了抬手。我不便下床,点了下头,示作回了他的礼。
此人虽规矩繁杂,看似拘谨,却也未计较我这样的回礼方式,失了他的礼数。反而开尊口,随我问道,“小娘子可好些了?耗尽营中药材事小,小娘子的贵体事大。治不好,我可无法跟你夫君交差。”
“好多了!”云熙替我回道,“烦劳白骨公子的挂念!”
“白骨公子?”云熙的话,似有意在提醒我。免不的,会多去看他几眼。
那样一双能吃人心魄的眼睛,和一座兵寨捆绑在一起。分分钟,是会搞出大事情来的。到时给芷霈城带来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偏就世间无巧不成书的事件,会叫我个闲人给遇上。
他别扭的脸,和公子的身份,总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我感觉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个幌子。不切实际很啊!云熙还和他客客气气,莫非……他也惹不起这位白骨公子吗?
什么来头,这么大面子!
有个声音,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告诉我答案。我却怎么也听不清。
“我们见过?”没想到,我没来得及辨别,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来,冲散了我脑海中的杂语。
他眸里的冰冷,见惯了世人心生的畏惧。骄人的媚姿,习惯了阿谀奉承的万般讨好。免不得,偶尔冒出几个忌惮的小鬼,吓的拔腿就跑。那样的白骨公子,不会有人愿意对视第二眼。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有仇。我一而再不知好歹的冒犯,怕是引他误会了,拿我比作了狼。有感而发,才由此一问。
“小娘子,我乃荒野枯骨,怨气所结的恶灵。生入不得人间,死下不了地狱。天界不收,妖界难留。游荡魔域,容得下我的,仅仅这一方大寨。小娘子,似乎对我这个祸害,颇多意见?”
“白骨公子,我婆姨是见你生的貌美,担心我不老实。吃醋呢!”云熙玩笑着,想替我化解危机。
“哦,是吗?”白骨公子自是不信,盯着我的脸,琢磨了半天,“这张脸……没见过就算了!不记得也好……”
他故意凑过来,究竟是想要我看清他,还是在借机看我新生的面孔?这一路走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的脸有什么问题?你们各个好像都比我了解的多。
我不喜欢云熙降格的示好,瞪了云熙一眼,对白骨公子说道,“没准上辈子见过?是我多喝了几碗孟婆汤,早把你给忘干净了!”
“楚然的徒弟,真就随了他的性子。”白骨公子放弃抵抗,噗呲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上辈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小娘子。今生我们倒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尚在襁褓,又怎么还会记得呢?”
“襁褓?”我眼前浮现出一段城门前的画面。这个场景,第一次是出现在我和渔翁老伯,也就是楚江河神的对话时。一对夫妇,怀抱着一个死婴,跪求着他些什么。
我不敢相信,他这个白骨公子,也会知道此事。他更有可能是当年参与其中的人。
“我师父楚然大巫,你告诉他的?”我怒问云熙。
云熙连连摆手,求生欲溢于言表。
“小娘子不必惊慌。我是有幸,在奇灵山上,见过你一面。你所见到的那个死孩子,不是你自己。千万别误会啦!”这个白骨公子一席话,真是厉害。他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死孩子!我好得很。去过奇灵山,了不起吗?我师父广交仙友,自然也多的是你这样的怪人。”
白骨公子笑的更加开怀,“嘴硬!和你师父楚然,一个德行。输了不认帐。”
“输了?你别乱讲哦!他不认帐我信,你说我师父会输。我可不信!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白骨公子道,“他故意把你输给我。临了又反悔,舍不得啦!”
“我?他又拿我当赌注啦!”我这是在大惊小怪些啥,“反正他不是第一次了。亏的你也信!”
“我不是信,是不得不信。以他当年的处境,别说护着你,自身难保啊!小娘子,你师父带着你,太难了。与他,于你!托付到我这里来。到是个不错的选择!”白骨公子感慨良多,“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人心够狠。小娘子恐怕就……”
我好奇的问道,“就怎样?”
“就没有这副好姻缘了!”他倒是会打马虎眼。
“切!”我是一脸嫌弃,“就这?”
“我们当时,心都软了。留你在飞羽族长大,既然是宿命,何必强行改变?”白骨公子叹息着,“已经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够了!不该再有人,为了那件事,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