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不仅陆氏仍心心念念想要回家,庞氏也胸怀愤恨,一直未能释怀。母辈的情感遗传给了孩子,两个本是同根所生的少年,自出生伊始便注定成了仇人。
赵匡低下头颅与赵奇对视,下方射来的冷冽目光并未给他带来哪怕一丝的寒意。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如鸿沟,就像青龙又怎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敌视?
“你不是想知道陆氏的消息吗?别急,本公子心肠好,现在就告诉你。”赵匡戏谑道,见他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勾嘴一笑,然后从他的玉质腰带中取出了一口灰不溜秋的灵龛来,掂了掂道:“棺木连着尸体一块儿烧了,就剩下这么点,多节省空间。”
用昂贵金丝楠木棺载着的盛装佳人,突然成了撮窝在肮脏灵龛里的骨灰,这巨大的反差让赵奇闻言血贯瞳仁,虚弱的体内猛地生出一股力道,他挥舞着手臂,癫狂地朝赵匡的双脚扫去。
砰!
他最终没有碰到赵匡,而是被一支铁棍般的手臂挡住。潘又用单手将赵奇举至半空,侧过头问:“少主,梁子已经结下了,还是斩草除根吧?”
“梁子?哈哈......”听到潘又的提醒,赵匡摇头大笑。片刻后伸出手臂,将灵龛抵着赵奇的腹部,手指上流出一缕赤红色的血气来。血气经过灵龛,从赵奇的周身流过一遍,最后返回到了他的指尖,同时带来了对方体内的信息。
”你比我还大上一个月吧?竟然还没开穴?果然是妓女的后代啊!“赵匡肆无忌惮地嘲讽着,然后一抹玉带,从中取出了个葡萄大的丹丸来。只见他突然用灵龛撞向赵奇的小腹,在陆奇干呕张嘴之际,迅速将丹丸从他口中塞下,笑道:“刚给你吃的是石胎丸,虽然用到你身上实属浪费,但既是母亲的吩咐,我这当儿子的也只好照做。”
石胎丸!
听到这个名称后,一直冷眼旁观的沈蓉也不由动容。这个药丸实在有名,对修者来说可谓是绝望丹,因为吃下它的人,基本就再和修炼无缘了。无论是行气修炼还是施放血技,都需要血气通过穴位才能发挥作用,这便有了个前提——穴位具备通透性。其中冲穴期存在的意义,便是用沾染了气海穴的气血所生成的无属性血气,去不断冲击七十二穴,来增大它们的通透性,而石胎丸的作用,就是让穴位彻底丧失通透性!
石胎丸狠毒是狠毒,但制作起来也极为麻烦,乃是五品丹药,市价可卖到一千银币以上!若不是对某人有深仇大恨,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动用它。
目光在赵奇和赵匡两张容貌迥异的脸上悄然划过,沈蓉也在好奇,这两个地位相差极大的少年之间,究竟发生过何等的仇怨。
“潘又,松手吧。让他活下去,才能给母亲增添点乐子。”
潘又再不多劝,吃了石胎丸的赵奇,在以武为尊的血气大陆,已经再无出头之日。他一扬手,便将失魂落魄的赵奇随意抛开。
陆奇的背脊撞到雕花门板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声如囚牢,紧紧笼罩着赵奇,没给他留下一丝希望。即使是他,也听闻过石胎丸的名声。因仇恨而灼热的血液渐渐冰冷,他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灵龛,泪眼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灵龛下坠!
就像丢掉一件垃圾,赵匡毫无征兆地箕张五指,于是手中的灰色灵龛便落了下去。
“啊——”赵奇大吼出声,虽然目眦欲裂,但周身上下哪有半点气力?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骨灰被亵渎罢了。
在场之人无不这么认为,但就在下一刻,”咚“声乍然响起,就见赵奇反蹬门板从地面滑行而来,竟硬生生地在灵龛落地前接住了它!
”哦?呵。潘又,走吧。“方才赵奇使用巧力反弹身形,最后接住了灵龛,这让赵匡轻咦了一声,但也仅是如此罢了。身为郡守嫡子,州牧外孙,他的时间可是极为宝贵,怎么能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他抬起了脚步,和沈蓉这个主人连招呼都没打,就要直接离开这里。
”三年之后,灵龛归墓!“
一道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除了赵匡外,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了开口的赵奇,”今日之辱,在你的成人礼上,我将加倍奉还!“
赵奇仍伏在地上,但他的语气甚是决绝,神色却异常平静,与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这一切,是因为他已非赵奇,而是破除了胎迷的陆奇!
自中原飞升后,陆奇并未到达传说中的永恒之所,反而在跨越了无垠的时空乱流后进入了血气大陆,并入驻了陆瓶儿的腹中。入胎、住胎、出胎三关迷雾重重,将他前世的记忆覆上了厚厚的灰尘,从而难以识别。直到先前磕破头颅,才算破开了胎迷,但由于当时的思绪仍以今生为主,所以倾刻间又明珠蒙尘,复归懵懂,然而在刚才的悲恸之下,今世的人格直想逃避,因此大脑中一片空白,却也让前世的人格反客为主,从而彻底知悉了往生。
既成母子,便承因果!
陆奇手捧着灵龛,眼神异常坚定。
在听到陆奇所说的话后,众人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一个服下了石胎丸的落魄小子,竟敢公然去叫板天资绝伦的郡守之子?
沈蓉同样认为这少年不自量力,但转头望向祖宗的牌位,暗衬道:”他所说的这番话,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愿呢?“
“少主......”潘又凑近赵匡,眼神中杀意浓厚。
但赵匡却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前行,留下一句:“走吧,那只不过是丧家犬的狂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