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越吹越浓,映山红花开了,毛骨朵花开了,布谷鸟叫了,春天来了。农民的春耕进入准备阶段。
春耕前,李敬祥、李敬业、朱长顺三家将发酵好的粪肥送到地里后又铺开。送完粪第二天,李敬祥便去一百来里地远的红星林场,买回三百棵松树苗。买回树苗的次曰,大家就栽树。树坑是去年农闲时挖的,共挖了二百六十个坑,余下的四十棵树苗用于补栽去年没有成活的。
李敬祥、李敬业两家栽树,玉梅与朱长顺,玉兰与周福财自然是要参加劳动的,除了他们,朱振富、崔桂荣、周景生、田莲花也来了。李敬祥等人都说:“才这么几棵小树苗,还用得着您们几位老人家。”朱振富说:“必须来,栽一棵也得栽,等以后咱孙子来这树林一看,我爷爷也栽了一棵树呢。”田莲花说:“亲家这个活干得好,给孩子们留下财产了。”朱振富说:“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连我孙子养老的事都有眉目了。前几年亲家让我也栽一片杨树,我没那个眼光,不肯栽,现在看,错了。要是栽一片杨树,再过几年也就出效益了,我们老俩口也不愁零花钱了。”田莲花说:“亲家的眼光是长远。不过栽树也不是易容的事,要防火、防虫,防偷,太麻烦。我还是爱种庄稼,当年就见效。”
于是两个人一伙,开始栽树,一人扶苗,一人培土,然后踏实。周福财见玉竹同玉菊一伙,便笑着,一会儿说:“三妹,三妹夫这几天怎么不来了?他不说栽树要尽一分力,是不是你心疼他,没告诉他?”一会儿又说:“他来了,你俩一伙,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玉竹也不搭理他,玉兰推了周福财一把:“快干活吧,亲姐妹闹什么。”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说着,文韬来了。原来是程连德派他来的,要跟李家换土豆种子。土豆种子哪儿都能换,程连德让文韬专程来李家来换,就是套套近乎。
文韬进了李敬祥家的院子,见屋里院里都静悄悄的,他猜想李家人去地里干什么活了,便拴好马,径直来到李敬业家,见着了正哄着泽瑞的罗树华、苏秀艳。她们告诉文韬,家里其他人都在后山栽树,文韬急忙来到后山。
大家见了文韬都笑着说:“这么巧,正说你那。”周福财更是咧着嘴笑:“还是妹夫能掐会算。正好,你和玉竹一伙。”气得玉竹抓把土打他,周福财笑嘻嘻地说:“你要是眯了我眼更好,我就回家歇着去。”玉兰白了他一眼:“懒人就爱找逃避劳动的办法。”说得周福财“嘿嘿”一笑,干活去了。
文韬说:“我那会掐算,只是碰巧。”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李敬祥听说了,忙说:“这不是什么难事,窖里有不少土豆,换什么换,拉二袋就行。”文韬说:“我家也有不少土豆呢。就是想想换换新品种。”
众人的劳动热情高,没用半天时间,就把三百来棵树苗栽到地上。为了确保树苗的成活率,李敬祥、李敬业、朱长顺各赶一辆车,拉着铁水箱,去屯南的小河拉水。李敬祥一趟水没拉完,赶车的活就被玉兰夺去了。玉兰说:“一见人赶车,心就痒痒。”
周福财却是见着马就躲开,玉家、玉菊见了都嘲笑他。玉家说:“二姐夫,赶车的活轻巧,不用拎水,牵着马站在哪就行。”玉菊说:“二姐夫心疼二姐,让二姐干轻活,自己干重活脏活。”周福财还是“嘿嘿”一笑:“那是,我不心疼你二姐谁心疼?”玉菊撇着嘴笑了他说:“二姐夫,脸真大。”玉竹看看远处的周景田、玉兰,对玉家、玉菊说:“你俩少说几句吧。”
三辆车的水罐都装满了水,李敬业、朱长顺、玉兰三人,赶车在前面走,李敬祥、朱振富、周景田、周福财、文韬、玉竹、玉家、玉菊跟在车后往回走。当他们路过张大叔的屋后时,迎面遇见吴风珍抱着子豪过来,子豪见了朱振富高兴地喊“爷爷”。朱振富也满脸是笑纹地回应着:“孙孙,干啥呢?”说着他想去抱抱子豪,吴风珍把脸和身子都一扭,没答理朱振富,走过去了,弄得朱振富讪讪的。
文韬虽然不认识吴风珍,但通过他们的对话,估摸出他们的关系,吴风珍对公公的态度让文韬不解,悄悄地问玉竹,玉竹说:“四嫂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今天一定是怪朱大爷帮我家干话了。”
经过大家的努力,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新栽好的树苗还有原来栽的树苗都浇了一遍水,又用土再次封好,栽树的工作就做完了。
文韬本打算干完活就回家,而此时的罗树华,早早地张罗做了晚饭。强行留老朱夫妇、老周夫妇还有文韬吃了晚饭。文韬忙忙吃了饭,便赶着马车拉着土豆种子回家了。
李敬祥家栽完树的第天,屯里就有人家开始栽土豆,李敬祥见了,也忙准备了土豆种子先栽了几亩土豆。
而回家后的文韬也是在第二天,跟着爷爷、父亲、兄弟一起开始种地。农活是个季节性很强的活计,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因此人们起早贪晚地忙碌着,文韬、玉竹也顾不上联系了。所以期间也没什么可记的。
程连德家人强马壮,在芍药屯是较早种完地的人家之一。从春种到夏锄,这中间还要有几天的闲空,程连德不愿闲着,自家的地刚种完,就去兴隆镇的建筑工地上找到了活。次曰,就领着文喜、文韬、文财三人去干活。文韬去玉竹家的计划被打乱了,只好当天晚上给玉竹写封信,说明自己不能去的原因。
玉竹接到信的时候,他们四家互助组的最后一块地刚刚种完,这块地是李敬祥家的那块涝洼地,而最先种的谷子,早已出齐能铲了。
朱振富、崔桂荣自从参加了李家互组,干活时李亲家、三儿子三儿媳处处照顾他们,也不用为马呀犁呀再操心张罗。每天都心情大好,乐呵呵的,老两口也不像以前那样经常争吵了。
夏锄开始了,天气也渐渐地热起来,人们骄阳下劳动着。李敬祥他们的互助组因为人多,就分成俩伙干活。李敬祥、李敬业、朱长顺三人轮流赶马犁杖趟地,其他的人专职铲草,做到随铲随趟。
第一遍庄稼还没铲趟一半的时候,下了一场透雨,田里的草苗一齐长,人们都焦急起来,怕今年夏天雨水多,不能极时铲趟,草再疯长起来,耽误了庄稼苗的生长。朱振富、崔桂荣二人比以前又早起来半个小时,朱振富趁崔桂荣做饭的时候,去近处的地里铲一个小时的草再回来吃饭,李敬祥等几家人也是,起来先去近处的地铲一个小时的草再回来吃饭。然后几家又一起下地,中午他们也不回家,就在地里吃午饭。
这天李敬祥等人将近中午的时候铲完一块地,大家在地头的荫凉处休息一会儿,简单地吃了午饭,就往另一块地赶。路上,同时坐在朱长顺的马车上的朱振富、崔桂荣都远远地望见朱长利一个人在地里铲草。
朱振富、崔桂荣看在眼里,心里都不舒服,半天谁都没说话。车向前走了一会儿,看不见朱长利了,朱振富“唉”地叹了一声说:“不管怎么说,长利还是自己的儿子,啥话也别说了,等过几天咱们的头遍地铲差不多了,咱俩帮四儿铲几天。”崔桂荣说:“我是没意见。只不过咱们是同亲家们互助了,回头再帮自己儿子去干活,他们能不能有意见?”朱振富说:“我好好地跟两亲家说说,他们能同意。”一直赶车走的朱长顺也说:“我岳父岳母、玉梅都能同意。”三人商量妥了,继续去地里除草。
就在他们三人商量完此事的第二天清晨,早饭后,朱振富、崔桂荣像往常一样来到李敬祥家,会同李家人一起下地。车套好了,大家扛起锄头,准备一起坐车走。
突然,吴风珍抱着还在睡觉的子豪急匆匆地走进院,她径直走到崔桂荣的面前,沉着脸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这当爸爸妈妈的,管不管你四儿子一家的死活了?”崔桂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咋的了,大清早说这话?”吴风珍愤怒地说:“还咋的了,你们图清净,一走了之。弄的我是看孩子不能干活,干活不能看孩子。长利一个人累死累活的也忙不来,苗都让草欺死了。”
这下子不仅崔桂荣明白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崔桂荣不愿同吴风珍再打交道,宁肯帮朱长利下地干活,也不愿意哄孩子。又对吴风珍说的话不满,她反驳说:“你说话要凭实事,怎么是我们躲清净出来的。还不是你怕我们爬不动了,让你伺候,变这法把我们撵出来的。”她的话惹怒了吴风珍,她满脸胀红地大声嚷嚷道:“你一派胡言,有谁证明我撵你了?在一起你天天有病有灾的,分开了怎么没病没灾了?上山下地的什么活都能干了。朱长利是不是你儿子?朱子豪是不你孙子?”
崔桂荣说:“是,我没说不认他们。”吴风珍说:“你承认了,好,你认他们就行,我就没找错人。你能帮朱长顺铲草,也应该帮朱长利看孩子,一样的儿子不能两样待遇,不能偏心。看孙子也是你当奶奶的义务。”一直听她们说话的朱振富忍不住了,他对吴风珍说:“四儿媳扫,你好话好说。你让子豪奶奶看子豪,就直说,说什么二样待遇了,偏心了。我没车没犁,跟他们是换工,不是帮工。”吴风珍才不听什么换工帮工的,她把怀中裹着小被还在熟睡的子豪,往崔桂荣的脚下的地面上一放,说道:“你孙子,你爱管不管。”说着转身疾步地走了。
崔桂荣急忙弯腰将子豪抱了起来,满心怒气的她,看着一直熟睡的子豪,又笑了,对大家说:“这孩子成觉迷了,他妈这么吵吵他都没醒。”大家也觉得好笑。李敬祥、王忠芹等人都说:“快抱孩子进屋睡去。”说着大家下地干活去了。
崔桂荣抱着子豪来到朱长顺家,将子豪放在炕上继续睡,便跟在这儿看泽瑞睡觉的苏秀艳唠起嗑来:“四儿媳妇事太多,你无论给她干活还是看孩子,总是你这么做不对,那么做也不对,从没拿我这个当婆婆当一回事,训我跟训儿女似的。说心里说,我不愿给她看孩子。前些日子,拐着弯说让我看孩子,她下地,我装没听懂,今天就来这一出。”苏秀艳说:“平常看着风珍挺好的,若不是亲眼见,真不相信她能这么做。”
崔桂荣说:“她,跟外人还讲点面子,跟我们这当公公婆婆就不行。她眼里只有她娘家人,说她爸妈养姑娘不容易。”苏秀艳说:“当爸妈的养姑娘不容易,当爸妈的养小子就容易啦?谁养孩子不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孩不养能长大?”崔桂荣说:“她才不讲这个,人家姑娘上咱家来了,生孩子姓咱的姓,咱老了爬不动还得养咱老,她是天天摆这个功劳。她都说过这话:‘你没生我没养我,想让我养你老,你得帮我干十年二十年的,不然门也没有’。”苏秀艳惊叹道:“天那,这是啥理论?头一回听说。养儿子养了二十多年,出彩礼,出钱出物,给娶了媳妇,然后还得再养儿媳妇十年二十年的。这样得寿命长,寿命短了可不行,没等她养老呢蹬腿了。这话说得我都害怕,姑娘们都这么想,像我这体格,儿子要么娶不上媳妇,娶上媳妇也得把我踹出去。”
崔桂荣“嗐”地叹了一声说:“我分家出来的那天,心里发狠,就算我这四儿子白养了,从此不跟四儿他们再有挂连。谁知道贱皮子,没哪个狠心。她可能以为她挺厉害的,一闹老的就得低头。说实话谁怕谁呀?你大哥那人你知道,那脾气服过谁,怕过谁?不是因为她是长利的媳妇,子豪的妈妈,他能让她?”
俩亲家母一个劲地叹息婆媳关系难处的事。一直唠到子豪、泽瑞都醒了才住声。因为子豪比泽瑞大,又淘气,崔桂荣怕子豪欺负泽瑞,就抱着子豪回自家了。
至此,崔桂荣便不下地了,只在家看着子豪。而朱振富见儿媳妇下地除草了,也不张罗去帮朱长利锄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