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文韬来玉竹家做了大半天的客,他得到李敬祥、王忠芹的首肯。其他人对他印象也非常好。这不仅得益于李敬文、玉竹对他的正面宣传,也是因为文韬表现的温稳尔雅,谦卑有度,玉竹、文韬的婚事又向成功前进了一大步。
从这天起,文韬不再用杜平陪着,只要有闲空便自己骑上自行车来玉竹家,玉竹家有活,他就帮干活。玉竹家没有活,他主要的事是同玉竹看书唠嗑,有时也同李家其他人唠嗑说笑。文韬每次来玉竹家,都是当天来当天就返回家了。
在文韬第一次来玉竹家走后,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人们开始盘算春耕的事了。李敬祥、李敬业、朱长顺三家又合在一起干农活了,他们干的第一个活是将半发酵的农家肥倒堆。
李敬祥、李敬业、朱长顺三家的粪堆是并列堆放的,李敬祥家四口人,李敬业父子二人,朱长顺、玉梅夫妻俩共八个人是一起,倒完这家的粪堆,再倒那家的粪堆
当他们在第二天给李敬业倒粪堆的时候,朱振富扛着铁锹来了。李敬业忙说:“老哥,这点活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回家歇歇吧。”朱振富说:“我这身板还行,还不老,干得动活,能干动就干点呗,呆时间长该淤血了,到干活的时间就该干不动了。”
人多好干活,九个人不到半天时间,就将一大堆农家肥倒完。大家歇息一会儿,准备接着倒李敬祥家的粪堆。趁歇着的空,李敬祥问朱振富:“老哥哥,今年你单干了,这地怎么种?”朱振富笑着,吞吞吐吐地说:“哎呀,地怎么种,我还没想太好。”李敬祥说:“你没马没犁杖的,就跟长顺合伙吧。”朱振富诚实地说:“我原来有点这个想法,后来一想不对。玉梅从过门到现在,我一点钱和力也没有出过,现在混成这个样子,怎么再回头找玉梅、长顺。虽说都是自己儿子,也不能做的太过,对孩子也是不公平。我跟谁都不合伙了,就单干。没马没犁的,没关系,我想好了,哪个儿子先种完地,我就让哪个儿子给我种,不偏不向。”
李敬祥说:“老哥,你心里不用内疚,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你的情况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咱们原来是朋友,现在是儿女亲家,咱们的姑娘、儿子是一家人,咱们也得当一家人处。啥也别说了,我替玉梅做主。你们两家就合伙种地吧。”朱振富听了李敬祥的话是非常的感动:“兄弟呀!你和弟妹都是好人。没白与你结亲家,我沾光了。”停了停,朱振富说:“既然亲家这样诚心,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
李敬祥说:“我觉得老哥说的事,指定可行。快说吧。”朱振富说:“若不嫌弃,我加入你们的互助组吧,咱们四家在一起干活。我没别的,我和老婆子身体还行,干几年活还不要紧。”没等李敬祥表态,一直听父亲与公公的说话的玉梅率先表态:“我看这办法行。”李敬业说:“我看也行。”李敬祥笑着点头说:“既然这样,一言为定。”
话唠到这儿,事情也算唠妥了,大家继续干活。到天黑,李敬祥家的粪堆也倒完了。苏秀艳做了两个菜,留朱振富吃晚饭,又让玉家去叫崔桂荣过来一起吃饭。崔桂荣已经做好饭菜,见玉家来叫,也没推辞,端着饭菜就来了。
四家人又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晚饭,王忠芹还端上酒,朱振富、李敬祥、李敬业三人喝着酒唠着嗑,直喝到微醺,才放下酒盅。玉梅、玉竹给他们盛了饭,吃了。饭后,几人看着电视节目又唠了一会儿种地的事,才都回去睡。
次日早饭后,玉兰拎着一兜桔子来了。王忠芹说她:“你不能总往家拿东西,那样不好。”玉兰说:“不是我硬要拿的,是我婆婆让拿的。”王忠芹说:“让拿你也别拿,家里又不缺吃的。谁家也不喜欢儿媳妇天天往娘家倒腾东西。”
玉竹对玉兰说:“妈说的也对。你跟大爷大娘在一起生活,凡事还是想的周全为好。”玉兰笑着说:“我妈、玉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你们不了解情况就说我。我本来不想拿来着,是我婆婆从后面追上我,硬让我拿。她诚心,我也得给面子呀。”玉竹笑着说:“是这样,对不起了,错怪你了。”王忠芹说:“她诚心给,你拿行。依我看尽量不拿还是不拿。”玉兰说:“行,我以后尽量不往回拿东西。不过……”玉兰皱起眉说:“爸爸妈妈把我养着么大,能出力的时侯,跑到别人家给人家出力干活,反过来给爸妈拿点吃的都不行,心里不舒服。”
王忠芹说:“你不能老说‘别人家’,‘别人家’的,那也是你的家了,你得在哪儿过一辈子。只要你们过好了,不吵不闹的,我和你爸也就安心了。”玉兰说:“您们安心,我不安心。怎么着?当姑娘的找了对像,结婚走了,就忘了爸妈啦?”王忠芹被玉兰问的只是笑,没话回答了。玉竹接过话来说:“二姐问的对。不过依我看,你做事还灵活些。你平时不用见啥都往娘家倒腾,等以后爸妈缺东西的时候。你再拿也不迟。”玉兰点头说:“玉竹说的对。”
王忠芹又问玉兰:“玉兰,你去大夫那看了,大夫咋说?”玉兰说:“就我婆婆心急呗,我说等倒了粪再去,她偏逼着马上就去。上回去大夫就说没大事了,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就行。这回连药都没给开。”王忠芹说:“也不怪你婆婆着急,结婚快半年了,也没怀上孩子,连我都着急了。”玉兰说:“大夫说了,不能怀不上,就是比别人慢点。”
王忠芹说:“这么说,我就放心些。”想了想又说:“别跟你大姐似的,二年才怀孕,急死人了。”玉兰说:“我也想马上就怀上,可这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玉竹听到这儿,插话说:“我看像大姐晚两年要孩子挺好。”玉兰正想问玉竹,为什么这么说。只见李敬祥、玉家进了屋,把她的话给岔开了。
李敬祥见了玉兰也忙问:“看了没什么事吧?”玉兰说:“没事。”李敬祥听了放了心,便对王忠芹说:“把咱妈接来住些曰子吧?”王忠芹说:“好啊。啥时候去?”李敬祥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套车就去。”玉兰说:“我去吧?”李敬祥说:“你去也行,正好我去街里买些菜。玉竹、玉菊跟你二姐一起去。”玉菊笑着说:“不按排,我也得去。”玉兰说:“我这就套车去。”说着去了。李敬祥、玉家也去帮忙。
玉菊说:“我先去趟厕所。”说着也出去了。玉竹起身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乱,衣服也旧,便忙忙地换了身衣服。又梳头,刚解开头发,就听玉家在院里喊:“三姐,玉菊,快点,二姐赶车走了。”他喊这一嗓不要紧,急得玉竹披头散发地跑出屋,果见玉兰将车赶出院门了,站在街道上等着呢,玉竹忙说:“干啥你都着急,等一会呀。我梳了头,拿笤帚扫扫车厢,铺上帆布。”
玉菊也急忙从屋后的园子里跑出来,边跑边说:“二姐,这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你等我解完手再走呀。”玉兰却依就催促她俩:“快、快、快,有什么磨蹭的,起身就走呗。”
玉竹冲玉兰说道:“你就等一会儿吧。”说着急忙回屋扎上头发。此时,李敬祥从仓房里拿出一块帆布,又拿了把笤帚,走到车边。玉兰忙接过笤帚,将车厢扫净,铺上帆布。王忠芹拿着一床褥子,铺在帆布上。玉竹又抱了一件大棉衣放在车上,对玉兰说:“这回走吧。”
前街张大叔从东边走过来,见了玉兰牵着马车,就问玉兰干什么去?玉兰说:“接我姥姥去。”张大叔说:“去你姥姥家别走小路,我前两天听人家说,那条小路上有劫道。”李敬祥、王忠芹等人忙问:“真的吗?”张大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绕点远路走吧,万一真有就麻烦了。”说完,向西走了。
王忠芹听了,害怕起来。她对玉兰姐妹三人说:“你们别去了,还是让你爸去。”玉兰却不信:“谁造谣瞎说,那条路我自己都走过多少次。”李敬祥也不信:“不可能,谁能上那个偏僻的地方劫道去?”王忠芹还是不放心,玉兰一是不信,二是想到舅舅溜跶一趟,便说:“我赶车走大路,应该没事吧?”李敬祥说:“大路走的人多,我觉得没事,你就走大路吧。”玉竹、玉菊心里也有点打鼓,听李敬祥、玉兰说走大路,也就放心了。王忠芹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见他们爷几个都不信,又说走大路,也就不再阻拦了。
玉兰扬动鞭子,赶着二匹马,拉着车向前走去。一会儿,走出了村口。玉竹突然想起,给二舅母织的毛线背心忘了拿了。她埋怨玉兰:“着急吧,见天着急。”玉兰说:“还怨我着急,你看你们俩,一个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一个像大姑娘上花轿似的,梳洗打扮没完。”
玉兰的话音刚落,玉竹、玉菊齐声说:“二姐,你说的什么话呀?”玉竹接着说:“二姐说话从不爱动脑子,现在说话还粗鲁起来。”玉兰已经后悔不迭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两妹妹,都怨二姐没长脑子,嘴又臭。你俩别生气,也别记恨二姐。”玉竹、玉菊都笑了,玉竹说:“姐,你真是嫁出去,忘了咱是亲姐妹了。因为你一、二句话就生气,是咱姐妹办的事吗。说你是提醒你,以后说话别冒冒失失的,虽然你心里没什么,可是说话就伤人,也不算是真正的好人。”玉兰笑着说:“三妹批评的对,二姐以后说话要注意。”
话说到这儿,也就不在提了,姐妹三人继续赶路。因为去姥姥家,要路过玉兰家。玉兰把马车赶到家门口,停了下来。玉竹牵着马,玉兰与玉菊进屋同田莲花、周福财说了一声,并说“一会儿就回来。”田莲花说:“去吧。”
离开周家,出了红柳树屯,玉兰赶着马车,上了去东北方向的那条乡路。玉兰是这一带有名的女车老板,二匹马已经被她使惯了,极听她的话,让跑就跑,让停就停。前面的一段路很平坦,玉兰挥动着鞭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鞭哨,二匹马昂首扬蹄飞快地跑了起来。
坐在车上的玉竹,看着赶车的玉兰,想起玉梅爱唱的电影《青松岭》插曲,便轻声哼唱起来“长鞭一甩叭叭响,赶起大车出了庄,劈开重重雾,穿过道道梁……。”此时此景,也感染了玉兰、玉菊,她俩也同玉竹一起唱了起来。
姐妹唱着,马车跑着,远远望见的岔路口,一会儿就走近了。走到跟前,玉兰亳不犹豫地赶着马车奔小路而去。玉竹忙叫:“二姐,咋走这条路?”玉菊也说:“二姐,说好了走大路,怎么又走小路了?你胆子也忒大了。”
玉兰“吁”了一声,让马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不紧不慢说:“张叔在那个旮旯胡同听说的,这小路有劫道的?这条路平常十天半月都没人走,那个劫道的人想在这劫道得等十天半月,这冻天冻地的不饿死他,也冻死他。”.玉竹、玉菊听玉兰这么一分析,觉得有道理。玉兰说:“别听风就是雨,在大路走多绕三里路呢。遇见劫道也别怕,有你二姐我呢。”
玉竹说:“你这么有信心,你还会武功呀?”玉兰说:“我不会武功,会甩鞭子,有鞭子在手,谁也不怕。”玉菊说:“嗯,二姐的鞭子是厉害。”玉竹心里虽然还有点忐忑,想想玉兰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反对了。不过她又提议:“回来还是走大路,大路平坦,不像小路石头多,在颠着姥姥。”玉兰说:“行”
玉兰赶着车顺小路继续向前走去。大约走了一里多路,前面就要进入三百多米长的树林。望着那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玉竹心里又害怕起来,她突然灵机一动,把兜子里的零食,倒在大衣上,又让玉兰停下车,玉兰以为玉竹要解手,忙“吁”了一声喝住马。
玉竹拿着布兜下了车,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土坑里,往兜里装土,玉兰不解,忙问玉竹:“你这是干啥?”玉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用这些土当武器,以防万一。”玉兰“嘿嘿”一笑:“你可真能自己吓唬自己。”玉菊却赞同玉竹作法:“也行,反正用车拉着,也不人用背着扛着。”玉兰:“你们不嫌脏就拉着。”说着“驾,驾。”地吆喝着马,又向前走去。
一会儿,车就进入树林,树木有疏有密,因为树叶基本上早落光了,向树林里一看多远,喏大的树林连个鸟影也没有,有阵阵微风徐来时,树上有几片残叶在摇曳,还有马蹄踏在石子上的响声。
静静的树林,反而使玉竹、玉菊紧张起来,姐妹脑袋乱晃,东张西望地观察路两边的树林,惹得玉兰直笑,她安慰两个妹妹“没事呀。”
突然,玉菊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岔路口,低声说:“前面树后有人。”吓得玉竹激灵一下“劫道的。”玉兰向前看看:“哪有呀?看差眼了。”玉菊说:“我看的真真的,有个人影一晃。”
玉兰不信,赶着马继续走,
玉竹虽半信半疑的,却准备起来,她自己抓了两把土在手里,又让玉菊也抓两把,悄悄教她道:“要是劫道的,就朝他的脸上打,眯他的眼。”玉菊点头,也抓起两把土。
车很快就走到岔路口的那棵大树跟前,不出所料,树后果然钻出一个男人。玉竹心一慌,手中的两把土就朝那个男人的脸上打了过去。两把土没浪费,全打在那人的脸上,打的那人“哎哟哟”直叫唤,双手捂着脸。玉兰叫道:“玉竹,你也不看看就打,是大舅。”玉竹定睛一看,果真是妈妈的堂弟:王忠成。
玉竹急忙下了车,走到王忠成跟前,问道:“大舅,打疼了吗?”王忠成松开双手,闭着双眼说:“不疼,就是眯了眼啦。”玉竹忙上前帮他吹眼晴,玉兰、玉菊也上前帮忙。忙乎了半天,王忠成才把眯进眼晴里的土弄出来,玉竹才松了口气,又帮王忠成把身上、帽子上的土拍掉。
王忠成才问玉竹:“三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见影就打?”玉竹一面给王忠成道歉,一面将经过向他说了。王忠成笑了起来:“我在这住几十年,也没听说有这事。这是谁传的?让咱们爷俩斗起来。”玉竹说:“怨我,怨我。是我轻信谣言了。”
王成忠说:“虽说你冒失了,但是你这个法子不错。打的我没有还手之力,怎么想到这个法?”玉竹说:“看书学的。年前看《津门大侠霍元甲》那本书里讲的:三个坏蛋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和尚,用石灰眯眼,晴都眯瞎了。当时我就想:坏人用这法对付好人,好人也可以用这法对付坏人。我爸说这也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好法,就是太残忍了。可以用沙子、土,把坏人眼眯了,不能做坏事就行。”
王忠成笑着说:“还是大姐夫心善,不然你大舅的眼晴就交代了。”说的玉竹很不好意思,她反问王忠成:“大舅,您怎么躲在树后?”王忠成“嘿嘿”地笑着说:“我去表哥家串门回来,走到这儿歇会,躲在树后背风的地方抽烟了。”玉兰直率地说:“哎哟大舅,你胆真大,防火期敢在外面抽烟?”王忠成说:“所以说,挨玉竹眯眼也不多。”大家笑了一阵,玉兰姐妹请王忠成上了车,一路来到桦村屯村口才分手。
玉兰到了姥姥家,坐了一个多小时,便接上罗树华回了家。而玉竹“智斗”大舅的事,让几家人笑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