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凡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开放且漫无目的。
刘宇凡想听听李茹萱对易经的第一印象。
与想象中的不同,刘宇凡没有富家子弟的骄奢淫逸,而是处处表现出彬彬有礼、体贴入微,因此李茹萱对他的评价有所转折,生出些许好感。但毕竟不熟,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后的这个问题让李茹萱有些难堪,腹诽马楠嘴快,礼貌性地回答说:“有故事,话不多,谈得来,很踏实。”
刘宇凡浅嘬一口红酒,掩饰内心的失落,笑说:“能得到茹萱小姐这样的评价,他肯定是优秀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李茹萱拈起纹刻波斯菊的玫瑰小勺舀起金黄的玉米粒,回答说:“易经。”
玉米的浓香从她的樱红的唇间逸散出来,惹得刘宇凡偷看两眼。后者用手帕举起红酒杯,喉头滚动一下,笑说:“为《黄鹤楼述异奇闻》的大卖,咱们碰一个。”
李茹萱见他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慌忙说:“刘总,我酒量不好。”
“茹萱小姐随意!”刘宇凡拭干嘴角残红,凝望着李茹萱的脱俗俏颜,露出的夏花绚烂的笑容说:“我是真的……真的……”
李茹萱被火热的、如晌午的烈阳烘烤得浑身不自在,生怕他说出什么冒失的话来,却听他说道:“真的……开心!”
红酒两杯,刘宇凡已然微醺,道:“茹萱小姐,此前投资几次,因为各种原因都出了差错。”他一改彬彬有礼的样子,变得意气风发起来:“这不是钱的事,而是我要向别人证明我自己。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我的能力几何,都不受你、我、他的影响而客观存在的,但我必须要证明给他看,证明给自己看,更要证明给茹萱小姐看!”
李茹萱有些被吓到了,又忽然觉得这是刘宇凡性情流露,礼貌性地笑了笑,问:“我可不敢让刘总证明给我看。”
“当然要证明给茹萱小姐看!”刘宇凡真诚地说:“我还期待与茹萱小姐再次合作呢,下一部作品什么时候问世?”
“不要再叫我「茹萱小姐」了,叫我「茹萱」好了。”李茹萱俏皮地说:“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了一些灵感,想为《黄鹤楼述异奇闻》写个续。”
“我很期待,你知道的,那些灵异、超自然的故事能激发人的想象力,满足读者猎奇的心理,延续超级英雄的梦想,所以它总会激发想要读下去的欲望。”刘宇凡说出自己的见解后,学着李茹萱俏皮的语气说:“茹萱,你也别「刘总」、「刘总」的,叫我宇凡就好了。”
“宇凡。”李茹萱说完后抿嘴偷笑,说:“还是叫刘总吧,不习惯这个称呼。”
刘宇凡长叹一声:“你管马楠叫姐姐,我也管她叫姐姐,所以从这论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李茹萱听他说的有理,甜甜的喊了他一声哥,只把刘宇凡喜得月上眉梢。
李茹萱所在的“皇宴”高档餐厅位于武宣区最繁华的“群光商圈”,与之相比,一江之隔的江汉路民房区则显得黯然失色。
房间里充斥着陈腐的味道,仅有的一扇窗外是宽不过两米的巷子,天上是清冷的寒夜,地上是油腻的污垢。房间里的人看惯了这些不想搭配的精致,索性在黑暗中躺在吱嘎作响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老旧的手机震动了五声,他才睁开眼,从摇椅旁边的木桌上捞起来道:“莽哥,怎么才回电话?!”
……
“我还能在哪啊!莽哥啊,我被人搞了,在四处逃命啊!”萧瑟的房间忽然充斥出暴戾。
……
“老子么样冷静啊!老子被人端了窝,有家不敢回!还有我弟弟啊,被人截断了腿!”他刻意压制着嗓门,却依然阻挡不住内心的怒火。
……
“莽哥,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把我5万块,要现金,等避过了风头,弟弟做牛做马!”
……
“堂堂大名的莽哥连5万都没有?”
……
“你没现金去银行提款挱!难道让老子去?老子现在敢去银行,你敢汇款吗?你敢汇款,老子现在就去,大不了投案自首,争取坦白从宽!”他的语调骤然拔高,像一只愤怒的孤狼。
……
“威胁?对,这就是威胁!”他恨声道:“5万块,1个小时,粤汉码头!”
吴莽把手机砸在茶几上,玻璃屏幕纹裂碎冰。
“莽哥,他怎么说?”阿刁个头不高,身材匀称,自吴莽出道时便跟随左右。
吴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气得鼻气直冒,提溜着手机摔在甩飞出去,砸在墙挂电视的液晶屏幕上。“他个婊子想死!”
“语出不逊了?”阿刁没料到吴莽发这么大脾气,试探地问。
吴莽牛眼一瞪,“他个逼卵子威胁老子!不给他5万现金就尼玛去投案自首!”
阿刁为吴莽点了一根烟,皱眉想了一下,道:“他不会投案自首的,如果想投案就不会这么跟你说了。”
吴莽吐出一团烟雾,右手食指夹着香烟,虎口在下巴胡茬上反复搓磨,左手拍了一下大腿,道:“这个狗的搅得老子心神不宁,还被坤爷骂了一顿。这个逼卵子真是贪得无厌的家伙,从老子这吃了不少好处,现在出事了还想拖老子下水!”
“莽哥,你宽些心,他翻不起大浪。”有些话阿刁不好明说,只能绕弯弯说:“他现在是丧门星,谁沾谁倒霉,如果没什么瓜葛,现在就报警,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吴莽瞪眼盯着水族箱里优雅灵巧的热带鱼发呆。
阿刁本来就是试探,这节骨眼上报警,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见吴莽这番模样,会意道:“他既然跟你打电话要钱,就说明还在武汉。凭借汉警捕控体系,他便是笼中困兽,插翅难飞。”
吴莽不由点头道:“接着说。”
“既然如此,这第一点便明了了,绝对不能与他有任何接触,搞不好被加个包屁罪。”阿刁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坤爷在第一时间叫莽哥过去,说明事态很严重。坤爷让你划清界限,便是说谁都救不了他,警方这次势在必得,袭击警察、抢劫配枪,哪一条都够判他个10年。”
“你想说什么?”吴莽是何等精明的人,阿刁说的这些他早就想过了,但他可没有阿刁那样悠然自得,他与胡驭龙有关联。
“莽哥,既然他敢威胁你,那为什么我们不拿住他的软肋?”阿刁的门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发出烟渍的昏暗。
“你指什么……”
“胡一凡中了枪伤,挺重,为了保命,阿哲给他截了肢,在我们手里!”
吴莽沉吟少顷,忽然拍着桌子大骂:“糊涂!”
阿刁一愣,惊慌失措道:“莽哥……么意思……”
“么意思?”吴莽指着自己的鼻子,压低嗓门道:“你个狗滴只会耍小聪明,前面说的人模狗样,到后面全他妈露馅了!坤爷亲自叫我过去,交代我什么?你还掳走人家的弟弟,老子问你,让阿哲截肢是不是你的主意?!”
阿刁被吴莽戳中心思,磕巴道:“没、没……莽哥,不、不是我!”
“砸了你的场子,断了你两根肋骨,你会不恨他!”吴莽如陷入癫狂的疯牛,恶狠狠地问。
阿刁惊恐万分,“莽哥,我跟你这么久,你要信我啊,胡一凡的事情真不是我搞得,你可以问阿哲啊!”
“我当然信你!”吴莽忽然变了一副样子,重重地拍在阿刁的肩头,“最恨他的人是我,我给他饭吃,他反过来咬我,你说该怎么办?”
粤汉码头是武汉百余座码头的缩影,位于汉口蔡锷路口,滨江公园南侧,长江西北岸。清末于此地停靠外国兵舰及商轮,1914年,粤汉铁路武岳段开工,为便于公务往来于此辟为专用码头,自此有“粤汉码头”之称。1922年前后用作平汉、粤汉铁路旅客渡江换乘的渡江码头。1936年粤汉铁路全线通车。1957年,武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后成为轮渡码头。2002年建成汉口江滩公园,它变身为“武汉长江游览”专用码头。
“汉口码头文化广场”上组雕林立及,长廊通幽,尽廓三百年码头变迁。
“我在粤汉码头,你在哪?”阿刁站在汉口码头文化广场上,广场舞和嘈杂的人声让他不得不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
他的背后是一座石雕,《张之洞与现代工业》。雕文书写:“1889年,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后,在武汉兴办了一批军工及民用工业: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设立织布、纺纱、缫丝、制麻四局,并筹办铁路、推广邮政、发展电讯,为武汉近代化工业特征打下基础。”
“你耍老子!”阿刁被对方激怒了,但他立即压低声音说:“老子辛辛苦苦过来给你送钱,你又让去江汉路,那个逼位置全是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