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逃不过刚过易折的道理,徐景年管得太全面反而让徐蔷反感,徐蔷就喜欢跟徐景年对着干,说白了就喜欢看温润如玉的好学生气哭的样子。
跟胡天盛交往第一天,徐景年不负众望地找到她,两个人吵闹半小时,气得老实巴交的温润公子眼睛里水花花的。
“徐蔷,你不过仗着我宠你。”
那也是徐景年头一遭掉身价,跟个小姑娘似地哭着抱怨她。
欺负徐景年也是她人生中一大乐事,从前不管她如何作孽,徐景年从没被气哭过,对她能忍则忍。
单单为了胡天盛的事,徐景年闷骚怪华丽丽的气哭,徐蔷至今都想不通当初徐景年为啥子哭。
周六早自习结束,徐蔷迎来一天半的假期。一中是全安最好的高中,教学严厉,别人每周有双休,一中强制性地添了一上午的周六自习,目的就是让学生认真完成周末作业。
大热天的,一中校门口车抵车,密密麻麻的小车蜗牛似地移动,时不时有汽车鸣笛声。
走出校门口就是小吃街,在学校里关猪一周的学生解放出来都会到小吃街胡吃海喝。
徐蔷坐在一家奶茶店里,透明橱窗勾勒着她与欧阳烨的身形。
徐蔷靠着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转头看向窗外恰好看到陆知锦走过。
他双手捏着书包带子,低头看路,有意无意地避开人多的地方走走停停,好像很怕别人触碰,畏畏缩缩的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你媳妇。”徐蔷扬起下巴,勾唇调侃欧阳烨。
欧阳烨放下勺子,最爱的草莓奶昔都顾不得吃,捕捉到外头高瘦的人儿,马不停蹄地跑出去。
天不遂人愿,欧阳烨莽莽撞撞的把哭包罗珊珊给撞了,还是挤肉饼那种。徐蔷把眉头一皱,果然响亮的哭声就地直冲云霄。
徐蔷对她家的小哭包挺无奈的,不过罗珊珊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懒得过去劝,倒是陆知锦,他的书包实在太破太旧,需要换个新的。
徐蔷捡起搭在椅背上的遮阳薄纱衣,甩在肩膀上,嘴里叼根棒棒糖,悠哉悠哉地去追前头畏首畏尾的小白兔。
陆知锦走路低着个头,徐蔷绕到他前面堵他都不知道。
徐蔷侧身靠在树边,见陆知锦走过来,举起手正想跟他打招呼,却看陆知锦低着头径直走过去,压根没看到她。
短暂的愣神,徐蔷站直身子,跑上去拉住陆知锦手臂往后一扯。
陆知锦低低惊呼,瘦高个子竟倒在徐蔷身上,别看他瘦瘦的,重量并不轻,徐蔷往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他的腰。
陆知锦身边有淡淡的中药香味,还有茉莉味,应该是身上的沐浴露香气。
徐蔷扶正陆知锦身子,偏头看他微红的脸,歪马尾显得更加调皮歪斜。
“你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知锦飞快看她一眼,很快躲开,搞得她是凶神恶煞,都不敢跟她对眼。
徐蔷第一次主动关心人,有点小小的别扭,大大咧咧挠挠后脑勺,歪马尾都挠得松松垮垮的,仿佛下一秒发圈就会掉下来。
陆知锦等许久都没等到徐蔷说话,抬头怯怯看她。
徐蔷冥思苦想着找个借口拉陆知锦去买书包,一方面不显得她女孩子家家的矫揉造作,另一方面又不想影响陆知锦自尊心被他拒绝,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理的开场词。
马尾松散,徐蔷转头,陆知锦的侧颜近在咫尺,她几乎能看到陆知锦脸上细软的绒毛,橘黄色的夕阳光下,他的侧脸美得不可方物。
陆知锦垂下眸子,那双淡色的琉璃眸子仿佛从雪水中浸润出来的,纤尘不染空灵绝美。
“你头发散了。”
陆知锦站到徐蔷后面,十指穿过她的发丝,熟练地给她绑个马尾,不偏不歪刚刚好。
徐蔷怔怔地看着他,继母只顾着梳妆打扮钓凯子根本不管她跟徐景年。
从小到大都是她一个人学着梳头发,没有指导,头发总梳得毛毛躁躁的。穿衣搭配都是照着徐景年学,学得不伦不类的,成日里有股子邋遢味。
“阿锦,能教我怎么扎马尾吗?”
徐蔷都忘记自称爷了,从未有人给她扎过头发,陆知锦给她的是不曾有过的温暖。
陆知锦愣了许久,琉璃般的眸子审度着徐蔷,似乎在斟酌徐蔷话里的真伪。
“好。”陆知锦还是应下了。
徐蔷回过神,暗暗骂自己一句,摆摆手换回女汉纸的架势,“爷跟你开玩笑呢!今儿你帮爷扎头发有功,爷心情好,赏你一个书包。”
陆知锦下意识捂住书包带子上的补丁,来不及拒绝就被徐蔷掐着手臂拖着往小吃街尽头走。
“二爷,那是我老婆!等等啊喂!”欧阳烨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很快被罗珊珊嗲嗲的哭音淹没,隐隐约约还有欧阳烨求奶奶拜爷爷的讨好话语。
徐蔷财大气粗,进店一分钟就把全店最贵的书包买下。
陆知锦跟在后面,明亮的眸子锁着展颜欢笑的徐蔷,乖乖守着不说话,真像徐蔷宠的大白兔。
既然送礼就应该送全套,陆知锦的文具也是旧的,干脆一起置办。
徐蔷初中时常给厮混的小弟买各种礼物,那群男生个个嘴上说着不要,手倒是比嘴诚实,但凡看上的都会不客气地拿走,也不管价格。
徐蔷讨厌那种心口不一的伪君子,陆知锦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从进文具店开始,陆知锦就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仿佛她买与不买都跟他毫无干系,眼里就只有她。
徐蔷停在涂改带架边,毋地笑了,“你一直看着爷干嘛?”
陆知锦这才舍得移开目光,看着涂改带,没回答徐蔷的问题,小声道,“我不需要涂改带。”
徐蔷问,“写错字了咋办?”
陆知锦淡淡道,“我从小就没写过错别字。”
徐蔷看过陆知锦做的笔记,那一页页纸一行行字,确实没有一个错别字,就连草稿纸都是整洁工整的揪不出半个错字。
一个人要如何自律谨慎才能做到百万字从不出错?
徐蔷心里唏嘘一阵,带着陆知锦去柜台结账。
当她掏出手机结账时,陆知锦已经伸出手将一叠零钱放在柜台上,全都是一块、五块等小面额的,应该是他存的私房钱。
“你干什么?”
徐蔷皱起眉头,柜台老板看着那叠钱也挺为难的。
消费共五百七十块,陆知锦给的钱面额最大的也仅仅是五块,堆在柜台上都堆成小山丘了,真叫人懒得数。
陆知锦没看徐蔷,对老板道,“您数数,不够的话…”
陆知锦捏捏扁下去的钱包,眸子沉了沉,“不够的话我再加。”
老板尴尬而又为难地笑了,不太情愿地捡起一块钱开数。
徐蔷一巴掌拍在钱堆里,吓了老板一跳,“爷是她金主,爷买账!”
“这是我的东西,我买账。”陆知锦不识好歹地顶回去。
徐蔷请客头一遭让人回绝,面子挂不住,大女子主义受到重创,暴脾气发作,踮脚勾住陆知锦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夹在咯吱窝下,另一手摇摇手机,“把支付宝码拿过来,爷扫。”
付过账,两人从文具店出来,陆知锦无精打采地抱着文具,宛如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满脸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大字。
“爷说你这妞贼别扭,不就五百块钱吗?爷又不缺那点钱!”
徐蔷扭曲着两撇柳眉,哼唧两声。
“我不是妞。”陆知锦扭头幽怨地盯住徐蔷。
陆知锦皱眉虎脸的表情特别可爱,徐蔷看着看着心情就好了,步伐欢快,“其实你是故意摔破爷的书,对吧?”
陆知锦小小应了一声。
徐蔷叹口气道,“爷不喜欢读书,你费心思送爷现成笔记没用。明天爷把书还给你,至于爷的书你爱咋滴咋滴。”
陆知锦偏头看她,秀气的眉颦着,言辞恳切,“我想送你。”
徐蔷不解,自嘲道,“爷是学渣,有空送点吃的玩的爷还会夸你能干,送书爷可不接受。”
陆知锦道,“反正书给你了,看不看在你,我…我先回家。”
最终徐蔷还是没把书成功还回去,陆知锦这人脾气倔性子冷,决定的事不会反悔,粗糙点描述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送一个学渣笔记?
阿锦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徐蔷饶有兴致地琢磨着陆知锦的脑部结构,嘴角噙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笑意。
周一,徐蔷一如既往的迟到,早自习过半才姗姗来迟,在英语老师的白眼目送下,徐蔷走到自己位置,打个哈欠咚咚两声又给趴桌上补觉去了。
下课铃响,旁边的人放下英语书,戳戳徐蔷的手肘子。
徐蔷没睡醒,烦躁嘟囔两声又没动静。
陆知锦烦她两三分钟,前桌欧阳烨扭过头,卷成筒的英语书支撑下巴,一副苦瓜脸,“媳妇,你昨天跟二爷干什么去了?”
陆知锦稍带几分柔情的面容瞬时冷成千年寒冰,打开英语书继续背单词,不带理睬欧阳烨的,眉梢眼角之间藏着厌恶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