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蔷一夜没睡，早自习罚站结束，回到座位上，把外套胡乱铺在桌面，脑袋砸进外套中，很快平稳轻细的呼吸声从外套里传出。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看不爽徐蔷，又顾及到徐蔷家世不敢发作。上课期间只能往第四组最后一桌看过来，用眼神把徐蔷狠狠数落斥责一阵。
反反复复几次，陆知锦恰好抬头对上语文老师杀人般的目光，偏头看一眼徐蔷，趁语文老师没看这里，默默从抽屉里抽出几本书叠在徐蔷课桌前面，替她挡去老师凶狠的目光斩杀。
临近期末，学校举行趣味运动会帮助学生放松学习压力，有一项是长绳比赛，要求全班三分之二的学生参与。
九班男女均衡，意味着有些男生必须委屈自己参加跳长绳。
男生大多喜欢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一听要选人跳长绳，都摇头摆脑地躲远了。
体育委员莫无忧为了组织人员忙得焦头烂额的，下课时间全班转悠。
相比之下徐蔷就很悠闲，盘腿靠墙坐在陆知锦旁边，盯着手机刷刷看视频。
莫无忧停在陆知锦旁边，“陆同学，你能参加长绳比赛吗？”
陆知锦身体虚弱全班皆知，原则上说可以不参加比赛的，莫无忧实在找不到人，没办法才找陆知锦商量。
陆知锦还没开口，堂而皇之玩手机的徐蔷抬眼看着莫无忧，“阿锦身体不行，找别人去。”
莫无忧欲言又止，握着双手在原地迟迟不肯走。
体育老师下午放学就要名单，人数还差两个，女生是都参加的，陆知锦身体抱恙往后考虑，可男生们实在劝不动，她只能考虑拉陆知锦凑数。
全班都知道欧阳烨在追陆知锦，只要把陆知锦搞进来，欧阳烨肯定会跟着参加的，如此两个人刚好凑足。
莫无忧算盘打得挺好，可就是算漏了徐蔷这一关。
“操！都说了阿锦不去，还不走？”徐蔷拍桌，眼神凶狠，像极了护鸡仔的鸡妈妈，吓得莫无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莫无忧耸着肩膀，可怜兮兮地转身。
“我去。”陆知锦起身回答，声音不大，莫无忧听得真切，转身激动地握住陆知锦的手。
“谢谢你。”莫无忧瞥见徐蔷难看的神情，连忙补充一句，“你放心，名字我会报上去，比赛你可以不参加，反正人多，能蒙混过关。”
陆知锦道，“裁判会数人数。”
莫无忧哑口无言，白白软软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
“你们说些什么呢？”
欧阳烨上完厕所回来，兴致勃勃地询问莫无忧跟陆知锦。
莫无忧看着欧阳烨，道，“陆同学已经答应要去参加长绳比赛了，欧阳同学来吗？”
“好啊！”
靠！赤果果的拍拖关系！
徐蔷心里骂了莫无忧一通，欧阳烨不负众望地答应了。
昨天还发誓不参加女孩子玩的项目，陆知锦一加入，欧阳烨好不要脸地临阵倒戈，半点不犹豫地答应，还能撑住那张厚实耐抽的脸皮。
“跳绳跳死你算了！”
徐蔷把手机摔在桌面，扑咚趴桌上，用后脑勺对着陆知锦，烦躁闭眼。
莫无忧组织参赛同学在体育课集合训练。盛夏已过，初秋的日头威力不减，下午第二节课的太阳依旧灼人皮肉，属于稍稍动弹身子都会流汗的气候。
操场左角，两个男同学牵绳子摇动，其他同学排长龙挨个跳。
陆知锦个子高，跟欧阳烨排在后面，徐蔷排在女生最后，后面是夏冬阳。
等候期间，夏冬阳跟徐蔷相谈甚欢，陆知锦在后头看着，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酸醋味，目光很冷。
轮到徐蔷，她根本不看绳子高度，跑过去轻轻起跳就越过去了。
欧阳烨拍掌叫好，“二爷威武！”
喝彩完毕，欧阳烨转头把手搭在嘴前，悄悄说，“二爷体育这块特别厉害的，下学期市运动会再拿个八百米冠军就能入选市里的青少年运动协会！”
陆知锦问，“然后呢？”
欧阳烨发现只有跟陆知锦聊起徐蔷的事，陆知锦才会勉强跟他说几句话。
照理说他不喜欢太冷太高傲的女生，可陆知锦身上有初中时七美单纯胆小的特性，便对陆知锦上了几分心。
为了跟陆知锦联络感情，欧阳烨也只能把二爷拿来当话题与陆知锦套近乎。
见陆知锦有几分兴致，欧阳烨欣然解答，“二爷现在是国家三级运动员，入了协会，提交的材料审核通过就是二级运动员，怎么样？厉不厉害？”
陆知锦垂下眼睑，暗自审视自己的身体，薄唇不觉抿成一条线。
“下一个轮到你！”欧阳烨起跑前贴心地提醒走神的陆知锦。
徐蔷觉得训练跳长绳实在无聊，跳过一遍就到观众台上随便找个阴凉地坐下休息。
莫无忧知道徐蔷性子，对于徐蔷不配合训练，她不敢有看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徐蔷脱离队伍。
徐蔷拧开瓶盖，仰头豪饮能量饮料，冰水入喉不久，欧阳烨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过来成功呛着她。
徐蔷掩唇咳嗽，抬头看向长绳那边。陆知锦让长绳绊倒，欧阳烨心疼不过，跑过去把甩绳子的两个男同学各自熊一顿，好好的训练气氛突然之间紧张，搞得每个人战战兢兢的。
“欧！阳！烨！”
尖锐清丽的女音平地乍起，徐蔷一副看戏脸，扭头寻着声源看去。
闯入九班长绳训练队的是个一米六的小萝莉，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欧阳烨，娇俏的脸怒气值爆棚。
欧阳烨皱紧眉头，“刘梅梅，你来干嘛？”
刘梅梅转而指着陆知锦，“你在追她对不对？”
欧阳烨大大方方承认，“对啊！你有意见？”
刘梅梅气哭了，“欧阳烨，你太过分了！竟然背着我找小三！”
欧阳烨不耐烦地吼她，“本少早就跟你说分手了，你耳聋还是咋滴？”
刘梅梅哭出声，梨花带雨的。
天气炎热，一大堆人汗流浃背，泪水混着汗水，黏黏糊糊的，气味还不好闻。
六班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闻声赶过来，尤其以黑皮李明正首当其冲。
李明正先把在场人看过一遍，徐蔷坐在观众台不起眼的阴凉地，李明正没看到她。
贼眉鼠眼打量一圈，李明正以为徐蔷不在，撑直外婆桥般弯曲的脊梁骨，一下子硬气起来。
李明正舔了一下嘴唇，把篮球砸向欧阳烨，“臭小子，欺负我梅梅妹妹？”
“梅梅妹妹？你直接喊妹妹不就好了？”欧阳烨嗤笑一声，环抱双臂，舌尖抵住口腔一侧，大步走到李明正面前，将李明正上下看一遍，“只是刘梅梅长得白，跟你这身黑皮不配啊！”
在场人纷纷低下头捂嘴憋笑，有的憋不住露出两声破碎的笑。
陆知锦事不关己，早早地走到观众台第一层坐好。
李明正啐一口唾沫，“欧阳烨，你不要以为有徐蔷那个母老虎撑腰小爷就怕了你的！”
欧阳烨被李明正推得后退两步，气势上却不输李明正，“怎么？你想要刘梅梅？”
欧阳烨摊开双手，非常豪爽地说，“那你拿去啊！反正本少跟她分手了！”
刘梅梅红着眼睛，一听欧阳烨把她当做东西转让，看到跑道旁边堆放着温水瓶，不管是谁的直接抄起来打开，跑到欧阳烨面前把水泼到欧阳烨脸上，“渣男！”
欧阳烨生生受下，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任由水滴从脸侧滑落。刘梅梅擦擦眼角的眼泪，哭着转身跑远了。
李明正一巴掌抡圆了掴在欧阳烨右脸，欧阳烨对刘梅梅心有愧疚才能容忍刘梅梅泼他水，李明正打他就是纯粹挑衅，欧阳烨可不会容忍一星半点。
大太阳底下，人脾气本就不好，李明正彻底激怒欧阳烨，操场很快爆发一场群架。
欧阳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个打三个应付得绰绰有余。李明正被欧阳烨一脚踹到半米远，意识到不是欧阳烨对手，抬头看到一旁端坐的陆知锦，李明正眼底划过一记冷光，爬起来跑到陆知锦面前，一把卡住陆知锦脖子将他揪起来。
“欧阳烨，喊我一声爸爸，我就放了你的小情人。”
李明正得意洋洋地冲欧阳烨大喊，欧阳烨停下手，毫不防备地被身后一人踹中后背。
徐蔷看好戏的笑容慢慢收起，丹凤眸危险地眯成一条线。
陆知锦轻微挣扎，“放开。”
李明正拍拍陆知锦的脸蛋，流氓气十足，“哟！长得跟徐蔷婊子有得一比，只可惜还是比不上我家梅梅妹妹。”
陆知锦闭了眼，似乎觉得看着李明正那张黑脸是一种折磨。
欧阳烨站起来，目光从陆知锦身上倏地往上移，瞳孔一点点放大。
徐蔷笑得妖冶，正一步步往李明正身后靠，菱唇边的弧度透着浓郁的危险气息。
“喊！我！爸！爸！”
李明正右手扣住陆知锦下巴，左手指着欧阳烨，一个字一个字强调，尾巴翘得老高。
欧阳烨深吸一口气，微低头用拇指简单抹去嘴角的血迹，舌尖抵住右侧口腔，阴鸷地看向李明正。
“耳朵聋了？我让你叫我爸爸！”李明正故意加几分力气，陆知锦脸上浮现出鲜红的手指印。
突然，一个向后的力道，李明正惨叫一声，头发被一只瓷白的小手攥住，身子后仰跌坐在观众台阶上，不得不松开对陆知锦的束缚。
“叫爷爸爸。”
李明正睁眼，对上那双杀气腾腾的丹凤眸，深藏在心的恐惧感如洪水倾泻而出，翻江倒海，巨浪不止。
徐蔷从台阶上跳下来，手攥着李明正头发，将他拖到操场跑道。跟李明正同伙的男生见状，纷纷抱头鼠窜，篮球都顾不得捡起来就跑没影了。
“看来前些日子没把你收拾踏实，动土都动到你祖宗头上了？”
徐蔷拍拍李明正的脸颊，揪住他腮帮下的嫩肉，葱指直接掐进肉里，李明正浑身颤抖不止，忍着疼不敢出半点声音。
陆知锦看到两班的体育老师都在往这边赶，思量片刻，走到徐蔷身边轻声劝道，“老师来了，点到即止吧。”
“爷点他奶奶个熊！今儿黄丽华来了，爷也要把黑皮料理干净！”
徐蔷推开陆知锦，将李明正摔在地上，一脚踏上他的胸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紧张的暴戾因子，九班其他人只敢看着不敢出声阻拦，校霸徐二爷要揍人谁上去谁遭殃，老师也不例外。
“刚说什么？让爷小弟叫你爸爸，你他妈当爷是屁吗？”
“屁”字破了音，李明正面门被溅了几滴唾沫，徐蔷眼里杀气浓郁，美艳的五官笼罩一层骨寒的戾气，气场全开，饶是跟徐蔷关系好的欧阳烨都有些害怕。
“哇哇哇...”罗珊珊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欧阳烨反复盯罗珊珊几眼，似遭不住罗珊珊的哭声，抬步过去，边走边收拾身上的尘灰血迹，到罗珊珊跟前半蹲身子好性子地安抚她。
令狐柔柔劝过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看惯徐蔷的嚣张跋扈，渐渐地选择冷眼旁观。
“叫爷爷！”
“爷...爷爷。”
徐蔷玩弄野狗似的拖拽着李明正的衣领子，鲜红的血在白校服上晕开几滴曼珠沙华，鲜明刺眼。
“都在干什么？”九班体育老师闯进人堆里，冲徐蔷严声质问。
徐蔷充耳不闻，一脚踹中李明正腹部，李明正剧烈咳嗽几下，身子蜷成虾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徐蔷，你给我住手！”体育老师再纵容徐蔷也不能看着她公开打伤学生，上来强行分开徐蔷跟李明正。
“你给我等着！”李明正隐忍到极限，实在没忍住，放下一句狠话，爬起来狼狈跑开。
徐蔷体育课殴打同校同学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校长必须惩治徐蔷才能平定人心，奈何徐蔷刁蛮不服管，校长打算把徐景年、徐振双双叫来。徐振在国外出差，最后到场的只有徐景年。
徐蔷半躺在校长室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叉绷直搭在茶几边，捧着手机玩，根本没有悔过之意。
下课铃响，徐景年如约来到校长室。
校长听到动静，瞪着徐蔷的眼珠子才舍得移开，他心里火大，但就是不能冲徐蔷撒气，徐振在全安是赫赫有名的地头蛇，鲜少人敢惹。
白球鞋走进余光中，徐蔷撩起眼睑，黑多白少的眸子轻轻上抬，瞭徐景年一眼，杏红的唇微微上扬，目光再度回到手机屏幕，半分表现没有。
“你是徐蔷哥哥，现在徐蔷在学校生事，你觉得要怎么处置？”
校长把文件夹扔在桌面，划擦出一段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