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她们装上一匣子,等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带上。”端看她喝酒的惬意,谁也料想不到她正经历些什么。
从前一直听人说起三太太沈玲珑曾经如果在商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白芷也曾在心中设想过女商是怎样的女子。只这一次见到左琳香,她方才觉得自己眼中的实在太狭隘。那种率性果决、肚量、胆量皆不是她这种闺阁女子所能比的。
“那多谢--”济秀正要道谢,又被左琳香打断:“可别提谢,怪生分的,再说我可正有意从你家拿布呢。与你们交好,且算我便宜些。”她笑时眉眼声动,那双眼睛竟像是会说话一般,配上她慵懒坐姿,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仕女图中醉酒的杨妃。不曾刻意却有三分媚态七分勾人。
“东家,闻画师的人送画稿过来了。”
“且拿来我看看。”她又放下手中酒壶,直起身子。白芷姐妹见她这样知道是有正事了。
下面姐妹们已经逛得差不多了,便顺势请辞,下楼的时候还能听见她说:“上一个不行,这一个又不行,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能胜任的画师。”“回去与你主子说,他的画稿不合用,至于佣金?拿着不成的东西诓我,我若真的给了你日后还怎么做生意。”
济暖已在甜糕怀里睡熟,都说小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方才那些姑娘换一身衣裳便到她面前转一圈,问她姐姐穿这衣裳漂不漂亮啊。开始她还有精神用软软的奶音说好看,只一会儿就打瞌睡了。
白芷把她接过来,甜糕抱了许久,怕手酸摔了她。济萍与凤娇各买了一套梨花海棠,姐妹俩本是同父年龄又相仿,穿着一样的衣裳站在一处很是惹眼。济慈与那几个寄宿的姑娘刚刚做了新衣,还许多未穿,不用再添置,众人便回去了。
晚上,济秀又跑到白芷房间去睡了竹榻。
白芷笑她:“你若这么喜欢我这边,不如搬过来算了。”
济秀闻言爬起来,拄着脸趴在白芷对面,长长的头发垂在榻上:“我倒是想了,我原还想着你院子里这个最麻烦,如今看来我那边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白芷以为她说寄居在双宜院的姑娘,便劝她:“我倒看那姑娘挺规矩的,怎么惹着你了?人家既来了总归是客,以礼相待便是了。”只要礼数没挑出错,晾上一晾也没关系。
济秀不置可否,只叹了一口气说:“若是她倒好办了,我哪是说她啊。”
听出她是说济慈,白芷便没再接话,大房姐妹之间的事自有大伯母管着,上面还有老太太看着,她不会掺和进去。
过了一会儿,济秀又问她:“你院子里这个惯爱伤春悲秋的,如今怎么这么乖巧了?”
提前凤娇,白芷倒是笑了。这小妮子最近听话的紧,知道跟嫡母嫡妹好好想处了,她性子本就软,偏济萍性子是个炮仗样的一点就炸。两姐妹处在一起,互补不足,倒越发亲密。
“四妹妹原就年岁小,被那蔡奶娘教唆几句,想歪了。现今那蔡奶娘出了府,她那丫头是个懂事的,教了四妹妹不少。”
“那便好。”济秀点点头,翻身躺下。她本想再说说孟文柏,又怕这妹妹又像个乌龟缩进壳里。娘说了,那几个姑娘就是来这边想寻门好亲事,乡野之人不读圣贤书,能做出什么事谁知道呢,可别丢了白家的脸面。
次日,济秀与白芷带着凤娇在琪瑶院子中间做女红,济萍的生辰要到了,济秀便想着她们做个一样的荷包里装上赠礼,让她自己分辨是谁送的。恍惚间好似看见墙头上站了个人,再看时已经没有了。便与白芷说:“你上次还说要将这围墙加高,怎么还没去说。”
“呀,我忘记了。”白芷好像才想起这回事。
“你啊,除了你的孟公子,还能记住什么?”济秀佯装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与她们说:“回头我跟我娘说一声,今天就去请人,早些修好也免得那些牛鬼蛇神一窝蜂的往我们家跑。”
白芷自然说好,凤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墙头,也说好。
下午的时候,修墙的师傅已经过来了,白芷她们是姑娘不便在场,便随着济秀去闹大太太。济慈这阵子并不怎么出来,济暖白日里都在四太太身边,寄居的那四个去了豆蔻院找济萍,济萍性子直人也大方。
大太太正愁忙不过来,便抓了她们三个看账本。商户家的姑娘诗词课业可能有不好,但看账打算盘的本是都事一等一的,一时之间只有四人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太太身边的兰香过来说:“太太,林三姑到了。”
大太太便让她们三个去后面的纱橱里歇着,里面有瓜果茶点。三人便开始光明正大的偷听。
这林三姑是潞县有名的红娘,年纪不知多少,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一副迎八方来客的笑模样,很是亲和。也有很多外县的大户人家请她去保媒拉线。
“白大太太。”“三姑,劳烦你跑了这么多次,很是过意不去。”原来这林三姑前几日就送过拜帖,大太太一直在忙着,便约她过几日来。
“呵,若我说这天底下有谁不辛苦,便是大太太您也不容易。”林三姑不愧是常年与人打交道的,这话说的极为漂亮。说完场面话便提了提此次的来意:“三年前,我来为您家大姑娘提了不少青年才俊,大姑娘没应。现下这三年过去了,太太这继母一定担子不小。”
大太太垂眸抿了口茶,也没接这话茬,只问那林三姑:“三姑手上可是又有了哪家好儿郎?”若是有好的,再看看也是可以的。
“还真是巧了,赣县有个林员外,在那边有三条街的铺子,还有田地前两年妻子去了,近日托我给他再找个。也不求别的,能好好照顾老人孩子的。”林三姑说着微微一顿,又接着说:“你可知道这林员外还不到四十,我一想您家大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这不刚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