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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吃鸡

“哈哈,啥老虎啊,连一只大公鸡都捉不到,我家大花猫都比你强。傻老虎,哇哈哈,笨老虎,哇哈哈,比狗熊还笨!”

位于龙城市郊野生动物繁育中心的虎园里面,一阵鸡飞虎跳。而铁栅栏外面,稀稀拉拉地围着几名游客。其中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又蹦又叫,兴奋个不得了。

熊孩子旁边那个中年人估计是他老爸,也手舞足蹈跟着起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抓到,一只也没有抓到,真奇怪,真奇怪。”

爷俩一边唱一边扭屁股、撞胯骨、拍巴掌,算是彻底玩嗨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遗传真可怕——旁边穿着工作服的贾小帅用他那双小眼睛投去鄙夷的目光。贾小帅长得其实跟“帅”字不怎么沾边,身材差点不到一米七,体重差点不到一百七——还好不是公斤。脸上整天笑眯眯的,眼睛就显得愈发小了。反正动物园里的同事从来都不叫他的名字,而是冠之以贾小胖的美称。

这也从侧面证明:一个人的名字,有时候真的只是一种最美好的希望,永远都无法实现的那种。

本来趁着今天是个休息日,游客还算多点,贾小帅往虎园里面扔了一只活鸡,表演个“大吉大利,老虎吃鸡”,给游客们增加些看点。

没法子,虽然龙城市野生动物繁育中心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但是近几年每况愈下,一缺经费,二少游客,三没财路,距离黄铺子已经不远了。整个园里,唯一跟“胖”字沾点边的就是贾小帅了,其它动物都瘦得皮包骨头。眼看工资都发不出来,逼得员工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吸引游客眼球。

可惜里面那两只东北虎太不争气,呼哧呼哧撵了半天,那只大公鸡依旧活蹦乱跳,比老虎还欢实呢。人家游客花钱买票,是看老虎还是看鸡啊?

忍无可忍之下,贾小帅朝里面吼了一嗓子:“彪哥,你要是再不发飙,三天甭想吃肉!”

彪哥就是虎园里面那只雄性东北虎的爱称,这货累得正在草地上喘粗气呢,闻听小胖子又要从它身上贪污动物园经费,顿时恼了,大吼一声,虎威大振,再次朝那只大公鸡追去。

游客们又乐成一团,熊孩子他爸还朝贾小帅挑挑大指:“彪哥,这名字够彪的,一听就是东北那嘎达运过来的。不过我说小胖兄弟,你这老虎挺聪明的,能听懂人话。”

“那是!”贾小帅挺挺胸脯,心里也对彪哥的表现点赞。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发现了,虎园里面的这两只东北虎智商噌噌见涨,包括其它动物也有类似的情况。

不过贾小帅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伺候这帮动物大爷的时间长了,日久生情,有了默契。

闲聊的工夫,虎园里面的战局出现了新的变化,被小胖子给刺激了的彪哥大发虎威,猛的一个虎扑,摁住公鸡的尾巴。生死关头,大公鸡也化身公鸡中的战斗机,伴着一声高亢的惨啼,扑棱着双翅飞起好几米高,落到假山上。至于可怜的彪哥,嗯,肿么回事,爪子上只摁住几根长长的翎毛。

假山陡峭,周围还有一圈水池,供老虎天热泡澡。秃尾巴大公鸡似乎也知道摆脱险境,抖抖身上的羽毛,扯着脖子喔喔喔叫起来,不知道是为新生高歌,还是无情地嘲笑对手。

“这只大公鸡战斗力不错,仇恨拉得很稳。”熊孩子他爸又开始发表见解。

听得贾小帅都替彪哥脸红,又嚷嚷了一句:“大彪子,就你这倒霉样儿,找个媳妇肯定也是母老虎!”

这个管理员有点意思,游客都跟着哈哈笑。很快,熊孩子他爸又有了新发现:“嘿,瞧把老虎气得,一个劲啃石头。吃鸡不成,改吃石头了是吧,牙口行不?”

话音刚落,就见虎园里面的彪哥嘴里衔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蛋子,然后脖子猛的一甩,石头呼啸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那只得意忘形、正在表演金鸡独立势的大公鸡身上。

遭此重击,大公鸡摔落假山,跌落池中,扑腾几下就一动不动,只剩下爪子无意识地蹬着。随后彪哥低吼着冲上去,一口叼走公鸡,趴在草地上开始撕鸡毛。

老虎甩石蛋,那一蛋的风情,把游客们都看傻了:这是老虎吗?不会是管理员披着虎皮装的吧?

熊孩子他爸果然不是一般选手,只见他微微颔首:“彪哥这智商,都有资格堵在西天取经路上分一块唐僧肉喽——”

老虎成精!游客们心底都冒出同一个念头:不是说建国之后就不允许成精了吗?

贾小帅也看得一愣一愣的:大彪子你今天的表现有点出格啊,这智商,都快撵上我了。

游客们议论了好一阵,这才带着震惊离去。熊孩子他爸也要随大溜,这时候他才发现,宝贝儿子不见踪影。于是也喊起来:“淘淘,淘淘,甭跟老爸捉迷藏啦,咱们去猴山瞧猴子——”

能给孩子取这名字的,果然非常人也!贾小帅眨巴眨巴小眼睛,然后就听到熊孩子兴奋的回答声:“老爸,我在这儿呢,先骑老虎过过瘾。”

果然是熊孩子,你以为老虎是木马啊,说骑就骑——我靠,不对,声音好像是从虎园里边传出来的!

贾小帅扭头一瞧,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只见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虎园,正乐颠颠地朝吃鸡的彪哥跑去。

他猛然想起,前天在巡视虎园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围墙表皮的水泥脱落,里面的砖缝都透亮了,并且报告园长。好像园长当时叨咕了一句“没钱”什么的,就一直没有进行维修,这熊孩子肯定是扒了个小洞钻进去的。

“淘淘,快点出来,危险,危险!”熊孩子他爸也急了眼,老虎咬死游客的事儿,这些年可是不少了。

大概在熊孩子眼里,东北虎比自家大花猫还不如,所以根本没有畏惧之心,也不听老爸磨叽,反倒加快脚步,噔噔噔跑得更来劲。

正在吃鸡的彪哥也听到动静,警惕地昂起硕大的虎头,金睛暴涨,嘴边的皮肉很有节奏地皱拢着,钢针般的胡须突突直颤,锋利的尖牙时隐时现:小兔崽子,老虎不发威,你当俺是病猫咋滴!

熊孩子他爸都快急疯了,抓着铁网使劲喊:“淘淘,回来,回来啊!”

百兽之王,不可轻辱,东北虎的凶相也把熊孩子吓到了,他又做出一个幼稚的动作:掉头就跑,嘴里还哇哇大哭。只是这样一来,彪哥也不出预料地跃起追击。别看它刚才被大公鸡耍得团团转,那是因为公鸡太灵活。这会儿撵个吓破胆的小屁孩,就跟散步似的。

其他游客也没走多远,呼啦啦跑回来,嘴里七嘴八舌乱嚷嚷,试图驱散猛虎,可惜彪哥拖着尾巴追得更欢了。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熊孩子脚下拌蒜,摔倒在草地上。此时,猛虎距离他只有十几米远,张嘴低吼一声,拱背躬身,作势欲扑。

“我的淘淘啊!”熊孩子他爸一声哀嚎,俩眼一翻,躺在地上人事不醒。

眼看一场悲剧无可避免,猛听一声断喝:“大彪子,退后,退后!”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贾小帅已经打开上着锁的饲养员专用通道,奔到事发现场,胖乎乎的身形挡在东北虎和熊孩子之间,平时并不高大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格外高大威猛。

“管理员好样的!”游客忍不住击节叫好。

贾小帅心里则叫苦不迭:我现在俩腿筛糠都快尿了你们知道不?彪哥呀彪叔,我叫你彪爷爷好不好,您老人家今天可千万别发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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