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先解释第一个疑点吧。”说着陈颠命冯杰等人站到电梯口。
冯杰等人依言行事,站在电梯口处朝窗户方向望去。
陈颠道:“你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昨晚我们目睹嫌疑人跳窗消失不见的位置,现在你们瞧出了什么?”
冯杰等五名警员盯了好一会,就在这时,唐中青忽拍头恍悟道:“我明白了,因为距离灯光还有窗口较小的原因,可见的视野非常小,如果嫌疑人将滑索装置安装在窗户左右两边,就能巧妙的避开我们的视线,而从现在的位置跑到窗口,需要4秒左右的时间,完全足够嫌疑人利用滑索装置登上楼顶了。”
傅启明等人恍然大悟,陈颠朝唐中青投去一个赞赏的神色。
“但是,那固定在窗口的装置去了哪里?嫌疑人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啊。”警员毛凯说出第二个疑惑。
“这第二个疑点,也是整个布局最精彩的部分,就算是我,也不得不佩服筹划这个消失之谜的人,他实在是一个布局的高手。”
陈颠吁了口气,目光流露出一丝伤感之色,停顿了片刻,他才淡淡道:“在这之前,我要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一切谜团就都已经解开了。”
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下,陈颠缓缓道来。
“在某个僻静的北方小镇,有一对相爱的男女,他们青梅竹马,自幼倾心,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作业,一起学习,一起在寂静的山顶看日出,一起在清澈的小溪内抓泥鳅,渡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童年的时光流散,但他们的爱情却愈发坚定,当然,早恋并没有对他们的学业造成影响,相反,在相互勉励之下,他们一同考上了同一所重点大学。这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男孩和女孩家境实在贫困,女孩为了爱情,为了心爱的男孩,竟偷出家里的钱,偷偷的给了男孩作为学费,而她自己因此却被父亲狠狠的毒打了一顿,逐出家门。”
“那善良的姑娘不后悔,她觉得为了心爱的男孩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被逐出家门的她来到男孩大学的城市,开始了打工生涯,而赚取的钱,全部供给了男孩作为生活费用。”
“善良美丽的女孩并没有被繁华都市的霓虹迷失了眼,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并不缺乏追求者,其中也不乏一些富家子弟,但那些殷勤的追求者全部被她婉言拒绝,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除了男孩已塞不下任何人。”
“女孩每日起早贪黑,赚着微薄的工资,来供养自己心爱的男孩完成学业。繁华都市的消费水平高的离谱,为了多省下一些钱,女孩只能住在冬冷夏热的地下室,她甚至几年都不曾买过一件衣服,甚至数个月都靠着馒头白水度日。这些她都是瞒着男孩的,她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让心爱的男孩替她担心。”
“四年的时光在指缝间溜走,男孩终于毕业了,也即将有了正式的工作,他们约定,在稳定下来就结婚,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他们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切都在朝着幸福的方向发展,也是谁有能够料到,厄运会降临到女孩的头上。”
“一年半前的某了深夜凌晨,女孩骑着单车打算送完最后一份外卖就回家休息,谁知,就在那个时候,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辆跑车撞上,当场殒命。”
“男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悲痛欲绝,面对凶手的供认不讳他毫无办法,只求司法公正制裁凶手。最后那件案子以事故处理,凶手被判了八年。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注定,男孩竟偶然发现真凶另有其人,而监狱中的那个人只是替罪羔羊。”
“男孩愤怒之余又无计可施,当他看到真正的凶手依旧活的惬意,每日享受着无数财富光环毫无悔意的时候,他心底的愤怒完全被恨意占据,最终,在一年前的一个夜晚,他潜入真凶的家中,将其杀害,伪装成盗窃杀人案,试图逃脱法律的制裁。”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颠顿了一顿,目光扫视众人,一字一顿道:“那个因撞死女孩而找人替罪的人,就是吴小芙。”
说道这里,陈颠缓缓打开手机,找到一张图片,举在手中,展示给众人。手机上是一对情侣合照,温馨的画面,证明他们是该是如何的恩爱和幸福。
“毛凯,我说可有错?”
即便陈颠不说,众人也已经看的清楚,照片中的男子,正是警员毛凯。
众人瞬间呆住,空气仿佛在霎那间也停滞了。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吴小芙案件的真正凶手就在他们身边,就是他们视为同事兄弟为人憨厚老实的毛凯。
“我不相信,陈颠,小凯怎么会是杀吴小芙的真正凶手?”傅启明近乎失态的大叫着,日夜朝夕相处的手下兄弟竟是杀人凶手,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毛凯面颊上滴落的泪珠在昏暗灯光下散出凄凉的光泽,在陈颠讲述这段凄美爱情故事的时候,他的眼眶中早已衔满泪花,面对傅启明的质问,他非但没有回答,竟好似听都没有听到。
他那双呆滞的眼睛,始终盯着面前手机上清秀女孩的照片,一眨也不眨,可眼泪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淌下来,任谁也看的出,他对照片中女孩流露出的浓浓爱意。
“傅启明,请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警察。”陈颠大声呵斥道。
这声呵斥,将傅启明从感性拉回理性,他长吁口气,平复心绪,转头对陈颠说道:“拿出证据吧。”
“容蓉,拿出来吧。”陈颠朝一旁早已被自己讲述的那个凄美爱情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容蓉说道。
抹了一把眼角泪花,容蓉展开掌心。
她的掌心赫然便是一滑索吸盘固定装置。这种吸盘工具,依靠摩擦力和吸力,能够强有力的贴近玻璃表面,能够承受数百斤的重量。
“我们一直在困惑安装在窗口的滑索装置去了哪里,那是因为,有人偷偷的将东西藏了起来,从而使得整个事件变的扑朔迷离,就像是变魔术一般。”
“如果我当时记得没错,我和刘俊乘坐电梯来到18层,冯杰唐中青毛凯是从楼梯跑上来,跑在最前方的就是毛凯,提醒我们嫌疑人即将跳楼的人也是毛凯,大喊嫌疑人跳下去的也是毛凯,而第一个冲到窗口,占据位置向下探望还是毛凯。”
“小唐冯杰,请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是不是这样?”陈颠转头朝唐中青等人问道。
将昨夜事发经过细细回想一番,唐中青冯杰等人皆是点头默认了陈颠的说法,目中显出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朝毛凯看去。
“用意呢?他这样做的用意?”傅启明似依旧不愿相信。
陈颠耐心解释道:“用意之一,他大喊跳下去,就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心理暗示,从而让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嫌疑人向下逃窜。用意之二,他第一个占据窗口,一来是为了阻碍其他人的视线,二来是为了拿走遗留在窗口的滑索装置。试问,我们谁会想到,我们其中一人,一个警务人员,竟会偷偷的协助嫌疑人逃跑?明目张胆的在我们眼皮底下,藏起了最关键的物证?”
“利用我们心理上的盲点,制造了这样一起消失之谜,从而给嫌疑人留出了充分的逃脱时间。”
陈颠目光转向傅启明,淡淡道:“启明,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么?嫌疑人为什么会停留在18层数十秒?因为他在等,等一个帮他销毁证据的人,而他所等的那个人,就是毛凯。”
“但这样也不能证……”
“傅队,放弃吧!”始终沉默不言的毛凯忽开口打断了傅启明的话头,他长吁了口气,扬头朝陈颠平静道:“陈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他这话一出,全场皆惊,话中意明显已承认了陈颠所说的都是事实。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不解,有愤慨,也有诧异,但更多的却是疑惑,疑惑的是,就算毛凯杀了吴小芙,但他为什么要帮助嫌疑人逃离,这其中,究竟是隐藏着什么原因?
“容蓉,你还记得中午在咖啡厅的事吧?”陈颠忽朝容蓉说道。
容蓉有点奇怪,似想不起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她摇头道:“什么事?”
“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不该出现的位置。”陈颠提醒道。
“啊,那个西点师,他原本应该呆在后厨,却去了前台给人泡咖啡。”
陈颠点头道:“没错,那时我就有些奇怪,因为每个人的工作不同,他所在的位置就会不同,一个位置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警方布置百名警力,每个小组该做什么,该在哪里蹲守,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毛凯,我如果没有记错,这次围捕,你负责的便是在车上做监听工作吧?负责蹲守万福大厦的是冯杰、唐中青、刘俊、赵元生四人,为什么你偏偏会出现在那里?难道只是因为你想立功心切的原因么?不会这么巧吧?为什么其他警员没有跟来,唯独你一个人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现场?”
“不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袭击我的黑衣人?就算他脱掉衣服,那衣服又去了哪里?那是因为,袭击我的黑衣人就混在我们中间,而他所穿的那件衣服,就被他藏在手上的笔记本包里。试问,谁会注意一个警员手中的笔记本包?何况还是一个本就是电脑不离身的工作人员?”
“如果你觉得证据不够,不如把你手中的笔记本包打开让我们看一下,或者脱掉你的上衣,受了那么重的两脚,依然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想必很痛苦吧。”
毛凯笑了,他笑的很无奈也很无力,提包的手本来攥的很紧,现在也已缓缓松弛,他长舒了口气,仿佛释放了内心的枷锁和羁绊,在默然了半响,只淡淡说出一句话。
“传奇颠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说这话的时候,他慢慢的解掉上衣的纽扣,露出胸膛,左胸口和右肩膀处两道淤红脚印清晰可见,
他将警服恭恭敬敬的叠放整齐,双手递给傅启明,“傅队,我不配穿这身警服。”
“小……小凯,为……为什么。”傅启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即便他再不愿相信,但事实终归是事实,他只能被动的接受,自己手下兄弟乃是真凶的残酷真相。
唐中青冯杰等人接过毛凯的笔记本包,很快从内找到一件超薄的黑色紧身衣。
“吴小芙是我杀的,嫌疑人的帮凶也是我,事情的经过和陈哥说的相差无几。”毛凯的眼神在瞬间变的坚定而决绝,在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但我不后悔,不替阿娟报仇,我一辈子不能心安。”
“你个混蛋,是你杀了我妹妹,我要杀了你,还我妹妹的命。”早已站在电梯口听完整段过程的吴成坤像发了疯一般冲向毛凯。唐中青冯杰等人将其拦住。
毛凯歇斯底的叫道:“那阿娟的命谁来偿还。”
说话的同时,他猛然从裤腿中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四下挥舞,仿如恶魔,“都退开,都退开。”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唐中青冯杰等警员急忙劝解毛凯不要激动。陈颠则是将容蓉护在身后,心绪五味杂阵,心中纠结万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
傅启明毫无惧意,向前两步,目光逼视情绪激动的毛凯,冷声道:“你现在的作法,和那些罪犯有什么区别,穿上这身衣服,你就永远脱不掉,记住你在警徽前发过的誓言。”
毛凯愣了一愣,片刻后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淌落,他涕哭摇头,道:“傅队,回不去啦,回不去啦。”
他忽将目光射向吴成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妹妹欠阿娟的命我找回来了,现在我的命还你妹妹。”
说完,他猛的持匕首朝自己胸口刺下。这一刺力道颇大,显然报了必死决心。
这一幕事发突然,场中人无不悚然失色,想要拦截,却已不及。即便距离毛凯最近的傅启明也是未及反应。
匕首刺入胸膛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内显得格外刺耳,倒在血泊中的毛凯双目空洞无光。
“小凯,你何必呢,你何必呢。”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有着深厚感情,将频死的毛凯抱在怀中,向来以铁血硬汉自居的傅启明已是泪流满脸。
“傅……傅队,对……对不起,我……我不配当……当一个警察。”毛凯呕出一口鲜血,暗灰色的眼睛转向陈颠,似在乞求着什么。
陈颠似是懂了,将手机递到毛凯手中。
“谢……谢谢。”毛凯接过,然后好像下了某个决定,扬头对陈颠道:“那……那枝黄金花,不……不……不是我放的,血……血脚印……也……也不是我的,其他……其他的我……我不能多说,我已经……已经失去了阿娟,就……就不能……不能再害其他……其他人。”
“我知道。”陈颠心绪沉重的回了这样一句,就闭口不言。
毛凯轻抚着照片中女孩的脸颊,似眷恋又似不舍,嘴角弯成半弧,露出生命消逝前最后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