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市西南十五公里处的西山上,有一尊苍翠环绕、鲜花锦簇的汉白玉雕像,如真人之躯,如真人之神。他左手插兜,右脚迈步,在奋发优扬的旋律中向游人走来,这就是人民音乐家聂耳同志。
聂耳生于贫苦,殁于海浪,人生的全部历程只有二十三个春秋,他的音乐创作生涯仅仅两年左右。然而,他怀着一个美好、切实的创作计划去了。大海给了他丰富的音韵,把他的梦变成了伟大祖国的现实。
人民没有忘记他,祖国在新时期的行进中,仍然高唱聂耳的歌曲,《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国歌天天响彻在美好山河的上空,几个亿的中小学生每日清晨在进入课堂之前,庄严地站在国旗下唱着国歌,那一颗颗纯真鲜活的心灵上深深烙印着那过去时代的精神和意志。《毕业歌》陶冶了多少代青年的情操,树雄心,立大志,走出校门进社会,以天下的兴亡为己任。豪壮纯情的韵律让人奋发、催人献身!这,对于每个时代的青年学生都不过时,只是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殊使命而已。当今大学生心里多了些孤芳自赏的曲子,少了些《毕业歌》时代的正气,每每想起来,令我无尽感慨、不胜焦虑……
在聂耳留给人间的四十几首歌曲中,有直抒胸臆、为中国人民革命战争主旋律呐喊高歌的,有对三座大山重压下的中国工农群众深切同情的。《铁蹄下的歌女》《大路歌》《码头工人歌》都是在当时和以后相当长时期广为传唱的革命歌曲。它们是号角、是钢枪,塑造了革命军马前卒的服从、服务、献身的战士形象,活化了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平凡与伟大。聂耳童年时期就在母亲的影响下热爱民间音乐,这为他的民乐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翠湖春晓》《金蛇狂舞》等代表作一直悦人心扉。翠湖是昆明市的一个著名景观,四季有景。聂耳出生的甬道街七十二号就在翠湖之畔,他的幼年和童年都是在翠湖相伴中度过的。贫穷和疾病磨炼了聂耳的意志,造就了他朴素的阶级爱憎,翠湖的美丽也启迪了他最初的审美意识。他从生活的美与丑的两方面感悟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创作根基。
每年二三月份,络绎不绝的游人扶栏赏景,流连忘返,孩子们的笑脸、红领巾的飘动会把翠湖装点得格外迷人。各种水鸟上下飞翔,会把人们的心绪从当前带到遥远,又从遥远回到今天。六十年过去了,聂耳几乎已成过去,现今的孩子们了解他的有多少?崇敬他的有多少?然而,不管有多少,忘了聂耳,却忘不了聂耳的音乐;不管人们喜欢音乐,还是不喜欢音乐,自觉不自觉地追求大自然和人生之美好,谁也不会例外。因而,我始终相信,“生命是有限的,事业是无限的”,因为任何一个成功的人生都是血肉丰满地融化在他的事业之中的。诚然,聂耳的音乐犹如一切伟大的文学艺术作品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淘涤,也往往免不了由于社会环境和欣赏者的不同,不得不承受几分悲哀。《金蛇狂舞》这首民乐曲正是这样。在当今的一些娱乐场合里,虽常有《金蛇狂舞》的旋律在鸣响,但真正领悟它的内涵、感到赏心悦目的又能有几人呢?偶尔目睹那些附庸风雅、寻求刺激的粗俗者,久久不能平静。倘若聂耳有知,当如何苦乐?不过,我始终不相信这现象会成为生活和历史的主流,因而,一切成功的精神产品都是超越时代的、永存的。
我对聂耳的崇敬是从小学时代高唱《义勇军进行曲》时老师十分深情的解说开始的,纯真的童心犹如一张白纸,从此画上了革命精神的翅膀,多少年来,向往着足踏聂耳的故乡。当我迎着夕阳走出圆通宾馆,一步一响地踏着石板小路的时候,脑际幻化出聂耳童年的贫穷和苦难:他腹中无食,瘦骨伶仃,站在阁楼黑暗的窗口前,凝视着翠湖的落日,阶级压迫的丑恶与大自然的纯美同时留在他的心灵里。母亲的歌声从阁楼下传来,那是辛苦劳作中对美好明天的追求、向往,这位傣族女人不曾想到自己的民歌会对儿子产生那样深远的影响,她大概也不曾十分注意儿子在她的歌声中萌生的音乐细胞……
再过数日,便是7月17日,这是一个令人诅咒的日子,日本神奈川县的那一片海面也因此成为令人唾弃的地方。它如人世间罪恶的暴虐者,无情地夺去了聂耳的生命。聂耳应当活在世上,八十刚过的老人,如今益多。他倘若活着,定会是个高产的作曲家,是个深入生活、贴近群众的“马前卒”!当然,也许他是个历经坎坷而幸存的人,也许在坎坷中已经诀别人世……不过我相信,不管是哪种情况,他的音乐生命都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