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这是她自来到这个世间第一次醒来后,还没有过的事情。
大概是昨日做了半天的农活,前世今生的头一次,再加上她实在太小了些,所以累着了。
秦昭也顾不上手脚酸痛,从床榻上就脱了起来,却还是冷静的仔细穿好了上衣并裤子,这套衣衫,还是她特意求了阿彩帮她做的胡服,只为穿着比大卫国的服饰简单又方便。
穿好衣服,也顾不得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径直出了门,就见阿彩正送打扮的干净体落一身白色胡服的云瑞出门。
秦昭开始时还奇怪这里竟然没有人穿黑色,后来才知道黑色乃是贵族穿的颜色。而平民,则大多着未曾染色的白色衣衫。
“爹爹,您不是说这两天不用去山里的么?这是要去哪里?”秦昭问完话,才发现云瑞不仅一身新衣不象是去山中的样子,且还背着个上包裹。
可也没听他说什么要出门的话呀?再说他们在这里又没有亲戚故友。
还有,虽阿彩和云瑞从来没有明着说过,可秦昭也知道若是无事,除了山里,云瑞极少出门,必定是不愿意轻易泄露行踪的,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亦或是她那梦醒里的哥哥有了消息?可这也不大可能,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云瑞还挖了半天地,一直到睡前,也没有任何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她这边正想着,就听云瑞道:“阿昭,我去县里为你买些书本回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原来是特意去县城帮她买些书本回来。
反正字,她是认的差不多了,正想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呢,听云瑞讲,还有向阿铁他们打听的,毕竟不如看书来的系统。
“若有不错的史书,还有山水流记,亦或是野史话本类的书,爹爹不妨多买几本。至于钱的事情,爹爹也不必担心,咱们家以后肯定能赚着钱的。”
因着后一句,说的一本正经,阿彩和云瑞都笑了起来。
虽说流落到这个偏僻的村落里,可买几本书的钱,他们还是有的,想不到秦昭竟然还担心这个,一个不到六岁的小丫头而已,偏还说的这么认真。
两人一时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酸。
“不过买些书罢了,另外也再给你买好些的纸笑回来,阿昭还有什么想要的?”虽然对秦昭说要看史书的话,云瑞也有些奇怪,一般适合女子的书,也不过是《女论语》《女戒》几本罢了。
可是阿昭原出就出生功勋世家,《女论语》什么的,学不学的,只需做些样子而已。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用这些约束自家女郎的必要。再说一个世家贵女,自有她的需要的教养,与家中郎君的要求虽有差别,却不是在学好那些所谓的女训上头。要知道,他们家,是除了皇室之外最尊贵的家族,又不是那些寒门仕族,需要所谓的名声来才能在世间立足行走的。
所以秦昭提出要看史书,云瑞虽然有些奇怪她会对这些有兴趣,倒也并不惊讶,再则秦昭往日与他讨论时,也是对前朝历史和如今大卫国的历史更有兴趣,云瑞自然更不会对她要看史书的事情提出异议了。
“爹爹若回来的早,不如买几斤牛肉回来。”
在边关,牛肉虽不象中原那般,动则数百文一斤,可也要百十文一斤,说起来却也不便宜,一公牛肉,足够买上四五斤的稻米了,要知道北方的稻米,也是极贵的。他们家虽说不至于天天吃,但一个月总也能吃了两三顿的,秦昭虽对吃食挑的很,但那也仅限于吃食如何做法,对于食材,却是从来没有挑剔过,怎么会想起来突然要买牛肉的?
倒是阿彩对她了解的多,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可是阿昭又想起什么烹制牛肉的稀奇的法子了?”
“果然瞒不过娘,阿昭想什么,娘一猜一个准儿。”秦昭原就没打算隐瞒,索性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不过几斤牛肉罢了,云瑞自然不会反对,又问秦昭:“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与阿彩也得制几套新衣才成,阿昭想要什么样的花色料子?县城总比集镇上的货要好,我顺道给你们带些回来。”
这倒是件要紧的事情,如今所谓的布,都是麻布,再加上织布技术的限制,那麻布做的衣服,穿在人身上实在受罪的很。要不大唐的李白先生怎会有“千家万户捣衣声”的诗句呢?
那所谓的捣衣,可就是因为麻布太过桨硬,洗完之后,还得在晚上捣柔软了,第二天才能上身么?
如今她所呆的大卫国,从历史河流的发展来看,应该就是她前世所熟悉的大唐时期,因此不论是文学发展水平还是科技发展水平,也应该同那个时期的大唐帝国相当才是。
在这样的小村庄中穿绸衣,以他们家如今的家世而言,确实太过奢侈打眼了。不说别人,就是朱八郎,除了出门,在村中时,也不过寻常一身新的布衣而已。
“我听说胡人的布比咱们用的麻葛布要柔软很多,穿着也极舒服。爹爹若是有空去布庄,不如捎些回来。”
送走云瑞,秦昭想着她最近的事情着实不少,烹饪菜肴需要的配料,有些需要自己想办法熬制,屋后的那块地,也需要自己打点。还有那猪牛羊狗油,她也受够了。得想办法自己弄点油出来吃才行。
当然,关于生产豆油以换钱财的事情,她现在是不会考虑的。就算她现在有办法能生产出来,到时候也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这是她手上目前能想到的关于争钱最有效的一个办法,所以决不会轻易浪费掉。
等将来自己有了实力,能护得住这条生财之道时,她再动手不迟,为别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她秦昭不会干。而且,这样的财路,若自己没有自保的实力,不但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甚至会成为她的催命符也不一定。
秦昭从来没有好高骛远的毛病。前世没有,今生这样的环境,更是走一步需看百步,她就是想好高骛远,也没有那样的胆子。不过,做些自己家吃,还有给朱家的食肆提供用油,倒是可行。
老老实实按着云瑞昨天的指点,练了两遍剑法,果然感觉比从前要好了一些,等她收了剑,阿彩也端了水来,洗漱过后,吃了早饭,秦昭便开始练字,虽然只是两天未练,竟是感觉手生了好多。秦昭暗暗下定决心,凡事贵在持之以恒,以后不管多忙,也不能再荒废学业了,虽她是女子,不用如男人一般走什么科考的路,不过当着兴趣来学,且又能锻炼一个人的耐心,不是什么坏事。
练着字,倒是懊恼起来,以云瑞和阿彩的水平,也不过是认得字罢了,书法什么的,是谈不上的,在这么个地方,想寻名师指导只能是异想天开。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云瑞帮她寻几本字贴来呢?
到时候照着字贴练字,总比自己这么穷摸索的要好吧。她现在所谓的练字,也不过是尽可能的把字写的周正些,顺道练练腕力罢了。
秦昭平心静气的练完字,已到了中午,便收拾好纸笔,帮着阿彩开始准备午饭。从前阿彩是绝不肯让她的十指沾上阳春水的,但秦昭如今越来越喜欢厨房时的事情,阿彩也无法,且她左一个点子,右一个点子出来,连着自己的厨艺都突习猛进起来。
有时候阿彩也疑惑的很,娘子从前可从来对厨房里的事情没有兴趣的,真不知道阿昭这样子,从了谁。
等母女二人吃了午饭,秦昭小憩过后,朱八郎已经上了门:“阿昭妹妹,你不是说今儿去我们家的么?我在家里等你到现在了,见你还不来,还怕你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这家伙显然不是关心他家的饭庄的事情,而是惦记着自己的口腹之欲呢。
“我还得等阿铁他们呢,有些事情需要阿铁哥帮忙,回头忙完了,再去你家。”
总归她说了去,若是迟些,说不准阿昭还能再烧道菜,如此他晚上的饭菜都有着落了。朱八郎一听,再不肯催她。
谁知到了时辰,却只有阿武和珠珠两人来了,并不见阿铁和阿锡兄妹二人的身影。
“阿铁和阿锡两人怎么没来呢?”秦昭看了一眼院外通往庄中的小路,也并无他兄妹二人的身影,便问珠珠道。
“十三婶娘病了,阿锡姐姐在家里照顾婶娘,阿铁哥哥去集镇上请郎中去了。”
“李家庄不是有郎中吗?从前我病的时候,我记得我爹爹就是请的李家庄的李郎中。”
“请了,李郎中说十三婶娘的病,他也看不了,还需去集镇上请个医术更高明的才是。”
听了这话,秦昭不免担心:“那十三婶娘岂不是病的极重?昨儿也没听阿铁和阿锡说啊?要不我们去看看?”
“阿锡姐姐就知道你要去看她阿娘,因此特地让我告诉你别去呢。说是,说是婶娘的病,可能会把病气过给别人。”
传染性疾病?那阿铁哥家可怎么办?
秦昭更是担心,要知道在这个本就缺医少药的年代,真得了这样的病,难治好不说,还容易被人厌弃,那么阿铁和阿锡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
“到底是什么症状?珠珠你可知道?”秦昭如今真是后悔,她前世若是学医的该有多好。
“听说,是咳出血来了,李郎中说,怕是,怕是痨病。”
痨病!
不只秦昭,连刚进屋的阿彩都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