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蜻蜓的每一次蜻蜓点水,马里奇的身体就会下滑一节。
马里奇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他以为,雌蜻蜓是为了甩脱他才这么做的。
其实,这只雌蜻蜓是在产卵,当它把尾部伸进水里的时候,就已经产下了卵。
雌蜻蜓继续连续蜻蜓点水,马里奇已经跌滑到了雌蜻蜓的尾部,雌蜻蜓已经点湿了马里奇的下半身。
终于,马里奇抓不住了,当雌蜻蜓再一次把尾部伸向水里的时候,它产下了卵,也甩下了马里奇。
我们可怜的马里奇,在水里喊着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见的“救命”声,在水里一上一下。
喝了多少口积水,不知道。
马里奇不会游泳,他会得救吗?
水蚂蚱救了马里奇
就在落水的一刹那,马里奇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雌蜻蜓,忘记了害怕,忘记了一切一切,只有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在水里拼命地上下扑腾、挣扎。
就在这时,一个活动在水面就像溜冰似的长脚昆虫发现了马里奇。
它是水蚂蚱,它有六条腿,前面两条短一些,后面四条长长的,身子也细长,腹部呈白色,背部黑褐色。
水蚂蚱学名叫水黾,又叫水马,北方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还称它酱油。
水蚂蚱腿上非常敏感的器官可以感受到落入水中的昆虫的挣扎。
水蚂蚱飞快地像一个速滑冠军似的朝马里奇这里滑来,在水面上带起浅浅的水波纹,就好像走在玻璃镜面上一样。
它还是一个跳高跳远冠军,水面上碰到任何障碍物,只要它后面的长腿发力,它就可以轻松跳过。
它飞快地滑到马里奇的旁边,瞪着一对圆圆的像小小的珠子一样凸出来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看着眼前这个在水里一上一下,它认为即将到手的猎获物。
它之所以莫名其妙,是因为在它的记忆里,还没有发现过这样的猎获物,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虫类。
它突然怀疑,是不是昆虫国又增加了什么新的物种。
不管怎么样,它在水面上没有白白等待,终于等来了猎物。
它要先看看它是不是符合自己的胃口。
水蚂蚱以吸食昆虫和鱼类为生。
它伸出自己长长的管状的吸食器,看准了马里奇,准备突然一下子扎进猎获物的身体。
此时的马里奇,求生的欲望,使得他在水里拼命挣扎,早已经忘记了怕。
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水蚂蚱正在准备吸食他,如果马里奇能够有时间好好地看上它一眼,马里奇会认识它的。
每逢下雨天,街道口或者哪里积了雨水,就会有这样的昆虫出现。
每逢这时候,别的孩子们都敢抓住水蚂蚱玩,马里奇不敢,他怕它那个长长的管状嘴会扎到自己。
水蚂蚱静静地守候在一旁,眼睛看着浮上浮下的马里奇,伸出了剑似的吸食管,等待最佳时机,一箭中的。
马里奇沉了下去,又一次浮了上来,双手胡乱挥动着。
马里奇又沉了下去,这一次,奇迹似的,他浮上来的一只手,抓到了水蚂蚱的吸食管。
溺水的任何一个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在水里面抓住了任何一件东西,他都不会松手,因为,从感觉上,抓住了东西就是抓住了生命。
马里奇也是如此。
马里奇一只手抓住了水蚂蚱的吸食管,条件反射,另一只手也飞快地抓住了这感觉上可以救命的吸食管。
马里奇的突然袭击,吓坏了刚才还等在一旁准备猎获马里奇的水蚂蚱。它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他的猎获物。
惊慌失措的水蚂蚱跳起来,想甩掉马里奇,可是,水蚂蚱的吸食管被马里奇抱住了,头重脚轻,水蚂蚱跳起来的结果,就是它的头也扎进水里。
于是,水蚂蚱只好拖着马里奇,在水面上快速地滑动,就好像它的滑动可以尽快地甩掉马里奇一样。
马里奇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牢牢地抓住了水蚂蚱长长的吸食管,不再撒手。
他的上半身被水蚂蚱拖出了水面,马里奇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一只大大的虫,正带着他在水面上滑动。
他现在还不能,也没有时间判断这是一只什么虫。
什么虫,现在与他无关,最要紧的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撒手,不能撒手。
水蚂蚱的速滑不能甩脱掉马里奇,水蚂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又开始在水面胡蹦乱跳起来。
马里奇知道不能撒手。
终于,水蚂蚱跳累了,也可能,以它的智商可能会认为,它的吸食管就应该这么沉重。
水蚂蚱安静了,在水面上又恢复了轻轻的滑动。
这时候,马里奇发现,水蚂蚱滑到了水泡的边缘,离岸边很近了。马里奇准备好了,再近一点儿,他就撒手,岸边的水肯定很浅。
正当马里奇准备撒手的时候,水蚂蚱把后腿向右一点,改变方向,又转了回去。
怎么办呢?
马里奇的双手已经没有力气了,他不能再坚持了。
问题是,如果能够坚持,要坚持到什么时候,难道就和水蚂蚱在水面这么一直滑行下去?
当水蚂蚱再一次靠近水的边缘的时候,马里奇撒手了。
马里奇落到了水里。
突然没有了重负的水蚂蚱,猛然加速,飞快地逃离马里奇。
在落水的一刹那,原以为到了岸边,水很浅,但是,水还是淹没了自己。马里奇忽然有点儿绝望了,也许,自己要淹没在这里,也许,他回不了家,也见不到妈妈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的脚踩到了水底,马里奇站起来,水才没到他的胸部。他得救了,他到了浅水处。
马里奇一步步向岸上走来。
上了岸,马里奇惊异了,他不知道自己又来到了哪里。
这里的地是潮湿的,很湿很湿,就像他原来见过的稻田里的湿地一般,而且,长满了高高大大,草一样的树。
马里奇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变小了的缘故,草在自己的眼里,也变成了参天大树。
马里奇累了,太累了,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过。
浑身发软,腿有点儿颤。
是的,经历过极度惊吓和极度紧张的人,一旦放松,浑身就跟瘫软了一样。
马里奇太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了,哪怕歇一下也好。
可是,在这湿地里,找一块干燥一点儿的地方太难了。
终于,马里奇找到了一片半干的树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刮来的,居然有马里奇的三四个大,正好还可以折过来当被子盖。
马里奇找了一块相对干燥一点儿的地方,把叶子铺在地上,又把另一半叶子折过来,盖在身上。
马里奇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
马里奇的这种感觉非常容易理解,因为,长这么大,马里奇从来也没有这么累过,更不要说这样危险的经历。
马里奇伸开四肢,很快地入睡了。
不知道马里奇睡了多长时间。
天黑了,一只不会飞的雌萤火虫靠近了马里奇,它把马里奇当成了一只蜗牛。
萤火虫是靠吸食蜗牛生活的。
雌萤火虫今天还没有吃到蜗牛,肚子很饿了,想不到,这里出现了一只这么大的蜗牛。
雌萤火虫爬到马里奇的身旁,它觉得这只蜗牛有些异样,背上没有背负沉重的壳子,头上还没有触角。
它为自己发现“新大陆”高兴,因为,它发现了一种没有背壳和没有触角的蜗牛。
它太高兴了,它要给它新发现的蜗牛打上一针麻醉剂,等它的蜗牛昏过去,然后,再慢慢享用。
雌萤火虫在马里奇的身边停下来,伸出自己钩状带槽的嘴,在马里奇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注进了一针麻醉剂。
马里奇还在睡着,他什么也没有察觉。
也许,马里奇永远醒不过来了。
希望他真的不要成为雌萤火虫的一顿晚餐。
差一点儿被萤火虫“喝”掉
几点大大的雨滴救了马里奇。
当雌萤火虫给马里奇注射了一针麻醉剂后,雌萤火虫静静地等在了一旁。
这时候,天上飘过来一片乌云,掉下了一阵大大的雨点儿,几个雨点儿滴落到马里奇的身上。
这要在以往,几个雨点儿,太正常了,也太小了,马里奇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可现在不同了,一个雨点儿滴在马里奇的身上,就像在他的身上浇了一盆水。
没有等雌萤火虫的麻醉剂发挥作用,马里奇被滴落的大雨点儿砸醒了。
马里奇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突然感觉胳膊的某一个部位麻酥酥的,抬起胳膊的一刹那,他发现了身旁有很多亮亮的灯。
马里奇奇怪了。
同时,马里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腿部轻轻地咬着,不疼,却有点儿痒。
马里奇向自己的腿部望去,借助灯光,马里奇看见了一只大约有自己三分之一大的昆虫趴在自己的腿上,正在自己的腿部轻轻敲打着。
而它的身后尾部,就是一盏亮亮的灯。
生活在城市里的马里奇是没有见过萤火虫的。
条件反射,马里奇一下子翻身跳起,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上有一把剑,可以保护自己。
马里奇伸手握住了剑,把剑锋对准了刚才趴在自己腿上的虫。
当然,其实马里奇的剑就是半截大头针。
就在这时,受了惊吓的雌萤火虫的灯熄灭了,狼狈地逃走了。
马里奇知道了,周围很多移动飞行或者停在那里的亮亮的灯,就是源自于这种虫。
这时候,马里奇才注意到,在他的周围,居然有数不清的这种小灯,它们有的在空中游弋,有的落在高高的草叶上。
马里奇又看见了周围还趴卧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蜗牛,因为,几乎每一只蜗牛身上,都亮着一盏这样的小灯。
马里奇觉得自己的胳膊麻酥酥的感觉消失了,可腿部开始有了麻酥酥的感觉。
马里奇想,一定是这只会发光的虫在他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握着自己的剑,一步步向刚才趴在自己腿上的虫靠近。
一步,两步,马里奇靠近了,剑锋要接触到它了。
这只虫爬得不快,马里奇想,看来也不像别的虫一样会飞,因为,它没有翅膀。
当马里奇手上的剑就要碰到它的时候,忽然,它身后的灯亮了。
它不再受了惊吓似的逃跑。
它转过身,面向马里奇。
更让马里奇想不到的是,它可以说让马里奇听得懂的人话。
它对马里奇说:
“对不起,希望你饶恕我,我错把你当成了蜗牛。”
马里奇问:
“你是谁?”
雌萤火虫回答:
“我是萤火虫。”
这时候,马里奇一颗极度紧张的心放下了,他听说过萤火虫,只是没有见过。
他还听妈妈讲过一个故事,就是古时候,有一个非常好学的人,晚上看书,没有钱买点灯的油,就捉来很多萤火虫,借萤火虫的光来读书。
借助萤火虫自己身上的光,马里奇看清楚了,他没有见过的萤火虫,是一种节状的虫,有六条短短的腿,身体呈深棕色,身体每一节的边缘,还点缀着两粒鲜红的斑点,蛮漂亮的,而灯光,源自于它的尾部。
“你为什么没有翅膀?”
马里奇望着那些像它一样,但是却在天空中游弋的虫问。
在现在的马里奇看来,那些在天上飞行的萤火虫,每一只尾部都放着淡绿色的光,每一只都像一盏飘动游弋的灯。
雌萤火虫回答说:
“因为,有翅膀飞在天上的,它们都是我的丈夫,而我是它们的妻子,所以没有翅膀。这多么不公平,为什么它们可以在空中翱翔,而我们却只能永远趴在地上?在我们的王国里,每个成员都有一盏灯,就是我产下的卵,也会发光。”
马里奇突然站不住了,有些晕头转向,腿也麻木得厉害,他摇了摇头,控制住自己,弯腰捶了捶自己的腿。
雌萤火虫说:
“你放心,我们不会再伤害你,刚才是错把你当成了蜗牛。而且,这一点儿麻醉剂的力量,在你身上,一会儿就会消失的。”
马里奇感觉好多了,他想起很多萤火虫都趴卧在蜗牛身上,马里奇好奇地问:
“那么多萤火虫怎么会趴在蜗牛身上?”
雌萤火虫看出来马里奇的兴趣,对马里奇友好地说:
“你们人类一般是不伤害我们的,我愿意什么都告诉你。”
然后,爬到马里奇的面前,伸出自己的嘴,说:
“你看,我们的嘴,我们是用它来吸食蜗牛。”
马里奇看到了,它有两片颚,弯过来成为一把钩子,钩子上还有一道小沟,这就是它们吃食的嘴。
马里奇还是不明白:
“可是,你们是怎么吃得掉蜗牛的,它一般都大过你们,还有背壳?”
雌萤火虫说:
“你会看到的。”
说完,雌萤火虫爬到一只小小的正在缓慢爬行的蜗牛跟前,用它的嘴,在小蜗牛爬行的躯干上反复地轻敲着,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就好像在亲吻蜗牛,又像在给蜗牛按摩。
蜗牛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仍然伸出长长的触角,缓慢地爬行着。
雌萤火虫继续轻轻地敲打,一会儿,蜗牛停止了爬行,头上的触角耷拉下来,像休眠了一样。
马里奇还是不明白,它们是如何吃掉蜗牛的。
雌萤火虫对马里奇说道:
“我们是不吃的,我们一方面在敲打过程中麻醉它,同时,我们这种液体还可以把它变成肉粥,我们喝掉它。”
马里奇说:
“太可怕了,我如果不醒来,已经被你当作肉粥喝掉了。”
“是的。”雌萤火虫不客气地说。
马里奇问:
“可是,没有电,你们怎么发光呢?”
雌萤火虫说: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发光。”
胆子很小但对什么都好奇的马里奇很想知道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起码他可以在同伴们当中来炫耀。
马里奇问:
“我可以好好看看你的灯吗?”
“当然可以。”雌萤火虫回答。
这一次,马里奇非常认真仔细地看了萤火虫的小灯。
萤火虫的灯长在萤火虫腹部的下侧,在它的腹部末端,有一部分和其他的部分不同。
这里的体壁是透亮的,在这半透明的薄膜下,长着一个发光的器官。
马里奇想起来了,他好像在书里面读过,这种器官由一小簇特殊的大细胞组成,器官中分布着大量的神经分支和极小极小的气管分支。因为,发光细胞得到了丰富的空气供应,发光细胞的下面还有一组反光细胞,形成一个独特的反射器,于是,它就发出光来。
马里奇明白了。
天很晚了,马里奇忽然觉得阴冷阴冷。
马里奇想,可能靠近萤火虫能够温暖一些。
马里奇想错了。
萤火虫的光是冷光,没有热能。它所有的能量全部变成了光能,而不像我们的电灯泡把一部分能量消耗在发热上。
马里奇真的冷了,这时候,他想起了温暖的家,想起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