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抱起她妈半个身子,已是人事不知,哭喊了半天才见她虚弱地睁开眼,一睁眼就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嚎,爆发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道,嗓子一声致哑。
张三知道,那是她妈彻底崩溃前的声嘶力竭!
然后,就全身劲儿一松,活像是全身遭人剔骨抽筋放干了血一样,软趴趴地瘫在了张三身上,久久都不喘上一口气,眼睛死死地,又极度涣散、呆滞地盯着一处,成了个十足的活死人不瞑目的样子。
那大概就是悲痛欲绝后的石化人吧,如果一口气缓不过来,“石化人”也就转眼会变成“人化骨”了。
张三不知发生了什么,陌生的大哥哥没有告诉她,可看来人青春少年学生头,不用问,她便已能猜到家里的“天”,大抵是塌了!
没有言辞能够形容她此时的心和杂乱的思想。
好像心被隐形的刀客猝不及防地扎了一刀,又被狠狠的,不顾她死活地挑拉到很长很长,疼到窒息无力,头炸眼裂神昏之时又给唰地丢弹了回去,让她生不如死,无法反击,只能硬抗。
她已经心碎眼滞神伤,脑子里一片混乱,一股脑儿都是无尽无言的凄伤,她家的天塌了,地陷了,顶梁柱折了,摇摇欲坠的房屋要倾覆了。
大风大浪,无人遮风挡雨,风雨飘摇的海上,她们母子三人一起驾驶的命运小舟,主心骨倒下了,光暗了,一起挑战命运的交替舵手,现在出事了,她六神不安,五内俱崩!
眼前万物没了形状和颜色,风和日丽的大正午,她却觉得天愁地惨,感受不到一丝丝光亮和温暖,也看不到未来了。
只知道自己还活着,母亲半死不活,现在,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倒下了,家庭末日也就不远了。
脑子里杂乱无序,也像是一片空白,似乎分秒间已是想了个千千万万的事儿,也好像是呆傻在那儿什么都没想,眼睛是模糊的,心上突生的各种极端的悲痛和眼前能看到的绝望是无声的。
她不敢问对面的人,也深怕他开口告诉她任何有关她哥的不测。
光是想想已是痛不欲生,扯心拔脑,如何能经得住所料结果的重创,可来人还是对她说:
“小妹妹,你一定要坚强!你哥哥病了,挺严重的,但你也不要太悲观,没准儿哪天你哥的病就又好了。”
母亲当初跟表亲出去打工走后的那天夜里,她做的那个诡怪可怖,使她一直内心惶惶不安的梦,终于是应验了吗?
哥哥躺在床上,变得像鬼魅一样怪笑着,如是凶恶邪异的猛兽一般朝她扑咬而来。。。。。。
梦是那样的真实,她是那般真切地恐惧,难道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病了吗?
老人常说梦是反的,那是她第一次梦见哥哥,哥哥在梦里怪笑,那是在暗示她,他是多么的难过,夜里自己侧身躺在床上偷偷地哭吗?结果被她发现,他大声怪笑,是不是就是代表他已情绪失控,悲不自胜?
最后,他身形如鬼魅,模样狠厉凶残地扑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哥的病好不了了,这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女子的直觉很强,小孩子的直觉很准,她一个小女孩,两样都占全了。
她觉得来人不会说话,说她哥没准儿哪天就好了,言外之意,不就是她哥基本是好不了了吗?
不是她的想法消极,她骨子里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可这件事,她想朝好的地方想,都似乎有一种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在不断向她无孔不入地发出警告和暗示。
她没有说话,才发现自己像个木头人,仿若一时间,就只有脑子还活着。
惊人的巧合,母亲清早才跟她说自己昨晚做了一个怪梦,说是逝去的爸爸要把她跟哥哥一同带走,她坚决不同意,可是她们兄妹却不听话,估计是太想念爸爸了,见他笑着同她娘仨招手,两个就都一下撒丫子跑了过去,老大跑得快,她没拦住,只一把扯住了她张三的胳膊。
母亲总觉得人做梦是有原因的,有预言性。
所以,从梦中醒来,她就心神不安,觉得她老公周正是觉得自己走了太孤单,还想把两个孩子都带走。。。。。。
张三被她说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个大人一样安慰她妈,道:
“哎呀,妈妈,你就别乱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估计就是太想念爸爸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哪有你想的那么玄乎,我还经常梦见我捡钱呢,咋就一次也没捡着?”
母亲当时笑笑,没再说啥,现在,她怕是觉的梦的预言成真了吧。
陌生来人,见母女俩都陷入了痴傻状态,也不好离去,暗责自己说话太不委婉了,让人家无法接受,可他说的都是实情,周烨的情况很不乐观,走时还晕乎着,此时是死是活都难说,他也不晓得该咋办。
再实话实话,非得是出口要命了,他只能尽量劝,劝说对方能赶去医院是要紧事,如此也算是交差了,其他的,他也有心无力帮不了什么。
便又劝张三妈,说:
“阿姨,你要振作起来,医院说不定是误诊,周烨平日里生龙活虎好好的,啥事儿也没有的样子,不可能得了那种病,还有,医院现在在采取中药保守治疗,医生说,他运气好的话,兴许也能跟很多同病患者一样,病情好转后能跟正常人一样长期生活下去,我走时去医院看过他,他人清醒的很,状态也不错,他那么优秀,一定能战胜这次病魔的!”
“真的?有同样的病人能治好?”
张慧的眼睛眨了一下,浑浑噩噩地支起上半个身子,来者一句实话不敢再说,就使劲儿点头,还扯谎说是他们那边就有人得这个病,那人年纪一大把了,不吃药,不就医,就天天穷开心,还活了十几个年头呢!
是啊,她儿子还小,虽说念大二了,可才十七岁,老天不会那么不开眼的,能不能治好不求那么多了,能活着就好,他是她的命啊,他要是就这么突然走了,她大抵也活不成了。
于是,强撑着起来,身子似乎又重新注入了一些力道,嘱咐了张三几句,让她在家里等消息,来人给她写了地址,她同隔壁打了一声招呼,就一人揣着地址条儿,孤身奔省里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