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一直不知道自己不是现有父母亲生的,由于养母姓张,家人都说她随母姓,她深信不疑!
记得和同伴玩抓石子游戏,对方输了赖皮不成,就出言说她是捡来的时,她除了当场把那同龄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外,啥也没放在心上。
就连奶奶有一次不明是出于什么心思对她讲:
“三儿,你这个妈妈老是打你骂你,家里又穷,你还跟着她受什么罪?你晓不晓得你还有一个妈妈,她可比你这个妈妈年轻漂亮,还有钱!你要是去了她那儿呀,就能过上好日子啰,你想不想啊?“
听到这话,她心中一惊!
想着奶奶向来都不怎么待见母亲,什么都只顾着她自己的女儿和两个叔叔,就连父亲也似乎不是她亲生的一般,对她和哥哥只是有点隔代亲,但这点亲昵也是绝对比不上表哥和表妹在她奶奶心里的分量的!
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简举一例,每当她和哥哥在奶奶家稍有追逐打闹,奶奶立马就会厉声厉色,露出一脸的凶相抄起苕帚作势要打她们兄妹俩,可表哥和表妹一来,几乎是常来,哪怕把家里闹翻了天,她也只会眉开眼笑,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给些好吃的也要背着她们兄妹,还千叮万嘱表哥和表妹不要让她们知道,她就在院子的大树上躲打,一不小心就把这一切偏爱尽收眼底。
穷人家的压岁钱也是因人而异的,像过年的压岁钱,奶奶给她们兄妹一人一块,表哥表妹却是一人二十。
。。。。。。
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她心知肚明,不上心也不眼气,顶多瘪瘪嘴,一笑了之。
说到这儿,养母和奶奶之间的婆媳关系,可见一斑了。
所以,当听奶奶如此一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要和奶奶保持距离,她这是在挑拨离间!
不管养母怎么对她,在张三的心里,永远是爱超越了恨!
她的恨,也仅限于冤打屈说,谁让人肉沙包也是有情绪的呢?
不得不说她被养母屈打成招的时候很多!
每次几乎都是一件事明明不是她干的,却非得赖在她的头上,张三不承认就会被她打到承认为止!
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因为家里丢了一枚铜钱,养母冤枉了她好几年!
养母有用麻绳和铜钱刮痧的习惯,小时候,张三常见养母拿出用白布包了N层的几枚铜钱和麻绳来刮痧,其中三枚红铜钱,一枚黄铜钱,黄铜钱上缠绕着一根麻绳,尤为宝贝,说是娘家祖传的刮痧器。
养母凡感身体不适,就会想到刮痧,随着张三长大,她就成了养母的刮痧人,就是用在清水里沾湿的黄铜钱,在背脊骨、胸前、肩臂等处的体表部位,进行由上而下、由内向外的反复刮动行为。
每次都要把皮肤刮到接近紫黑的程度才算作罢,这种在张三看来无异于是自虐的行为,养母却说,一刮痧,就会浑身轻松,舒服的很!
可这枚黄铜钱,后来就自己长脚不翼而飞了!
红铜钱都还在,唯独那枚养母最为珍视的传家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养母当时那个气急败坏呀!简直是凶神恶煞到了极点!一口咬定是张三偷了,还根本不给张三一丝一毫的反驳机会!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养母,满口恶语,可堪称是搜刮了世上最难听的刻薄恶毒话咒骂张三不说,还抓起竹鞭把她抽得浑身是伤!
张三被打得团团转,一蹦三尺高,一鞭子下去,身上就是紫条印,衣服都抽了个稀巴烂,她被打得边跳边哭,说自己没有拿,养母就是死活不相信她!
“。。。还说你没拿?。。。家里平日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拿的谁拿的?。。。拿了还不承认?。。。。。。我让你狡辩!小小年纪就偷东西!我让你偷!。。。。。。“
她是真的没有拿啊!她也不知道那该死的黄铜钱怎么就无端没了!
“我没拿呀妈妈,妈妈,我真的没有拿啊!我发誓我没有拿!每次你收起来后,我碰都没有碰过,我不知道它怎么就没了,妈妈你相信我啊!我没拿。。。。。。“
她哭着解释,养母怎会听得进耳?整个人就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嘴手不停,把她当成陀螺抽,非说是她为之!
“还抵赖?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还扯谎是吧?我打死你!我打到你承认!“
明摆着,又将是一次不白之冤,苦打成招,她能怎么办?
她不哭了,也不“狡辩“了,浑身也被打出了新境界,不知是被抽麻木了,还是心灵的伤害超越了身体上的疼痛,内心的撞天屈模糊了她的眼睛,无情的鞭子还在抽打,她一动不动,无声无息,那一刻,她想憋气而死,如果她可以的话。。。。。。
也是从那以后,挨打的时候,她再也不说一句话,也不再默默泪两行,只是咬牙再咬牙!
所有的怨恨和不公,所有的难过和悲伤,所有的种种,皆都汇成了一句绝望的心声:
“打死我吧,一了百了!“
黄铜钱到底去哪儿了呢?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莫名其妙消失的黄铜钱居然出现在了爷爷奶奶家的灶坑里!
黄铜钱失而复得,只是样子已经大变,像是被铁锤砸过几锤子似的。
烧火做饭的爷爷用火钳夹出铜钱后,颇为吃惊,问张三:
“这个东西该不会就是你妈要找的那个铜钱吧?怎么会在这里头?“
张三也是一脸蒙,心说真是个怪事情!她也想不通是个怎么回事,因此,铜钱事件也就成了一桩谜一样的悬案!
还有一次,是丢了钥匙,其结果也是冤得“要命“!
那时,恰巧表妹小文也在,表妹成天就是玩玩玩,张三羡慕极了!
本就玩心难控,表妹还老爱缠着她,但碍于养母不准自己和表妹玩闹,她只能闷头干活,无视表妹“阴魂不散“地在她面前蹦跶,任表妹发出各种干扰,她都极力克制自己不为所动,可不好的事情还是没能避免。
忙完了上午,下午她就拿上蛇皮袋,去桑树林里摘桑叶准备晚上的蚕粮。
家里好几蚕架的蚕,桑叶需求量大,表妹就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她也没辙,心想反正自己干自己的事,她玩她的,跟着就跟着吧。
就这样,她一个人一下午摘了几蛇皮袋子的桑叶,每袋里的桑叶都按压的结结实实的,手都没停过,忙到天擦黑时分,才满头大汗地朝家门口运完桑叶,全是凭靠一己之力!
整个下午,嘴上就跟贴了封条一样,顶多就叮嘱表妹几句不要摔倒了一类的话。
暗说自己今天这么能干,等母亲晚上回家了,怎么也得夸自个儿几句吧?
可开门的时候,悲剧了!裤兜的钥匙掉了!!!当时脑袋就嗡得一下!不亚于五雷轰顶!
想着最有可能就是掉在桑树林了,因为有些桑树太大,她是爬到树上摘桑叶的。。。。。。想着,就飞一般地往桑树林里冲,在即将天黑的暗幕下,怀着大难临头,心急如焚的急迫心情,把她所经过的每个地方都统统找了个遍!
结果均无所获,令她内心极为惶恐!
当晚,养母怪她贪玩,说一定以及肯定,是因为她只顾着和表妹玩而把钥匙给弄丢了!
当即劈木为鞭就开揍!
也不知张三那会儿是怎么想的,她居然一溜烟跑了!
难道,她忘记了跑了就不能回家了吗?
难道,她忘记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
难道她翅膀硬了?
难道。。。。。。
哪有那么多难道,她只是被她老娘“揭竿而起,劈木为鞭“的阵仗给吓尿了!
那他么根本不是鞭子好吗?是根木头!就她那小身板能扛得住几下?
虽然,曾经心中有萌发过无数次一心求死的冲动,可当死神真的要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充满恐惧和拒绝的!
别看她人小腿短,绝对是风一样的人儿,眨眼就没了影子!
她本来想上树的,但害怕养母把树砍了。
也想溜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又不忍心养母跑遍四处去找她。
想来想去,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容她细想,只得逃亡般顺路就跑!
养母不信邪,觉得她跑不过自己的手掌心,举着木头死命地在后面叫骂着紧追不休,她轻轻松松就和她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她跑一段就停下来歇歇气,等养母追上来后再接着跑,如此好久,山路都跑了十八弯,无庄稼的地里也飞奔疾驰了数个来回,高高低低的坎子也一跃而下无数,养母也越来越怒火冲天,看势头,养母是非要剥她一层皮不可了!
听养母累得气喘吁吁,她想停又不敢停,因为一旦停下来,那所要受的皮肉之苦,肯定是要超越任何以往了!
最后,跑到星月满天,累得死去活来,她养母也没追上。
养母也是个人物,不追上往死里揍她一顿,她不会罢休!
张三倒没什么,她只担心她娘吃不消,可她娘只想逮住她恶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地打死她。。。。。。
说实话,就她养母那一般妇人的速度,是追不上她张三的!
她的速度,是在跟人打架和在山里等一些很惊险的处境下,天长日久自己锻炼出来的。
不单跑得快,上树也在行,不说别的,就那种光溜溜的竹子,她就跟猴子一样,一窜就上去了,或者,朝掌心吐点唾沫星子,找两根相近的竹子,一手一根,不用脚腿碰到竹身,全凭一双手,身子悬空,也能嗖嗖嗖眨眼就到了顶,还能在近处的竹子间,自如切换。
这拙技对男孩子来说不屑一提,可她只是个不满六周岁的小女孩,并且,对她而言,也只是毛毛雨,和同龄男孩子单挑,她从来就没有输过,对于飞檐走壁,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打架斗殴等一切“不良“行为,她私底下全是按照比自己大六岁的哥哥为基标来强烈要求自己的。
那一天,她跑啊跑,养母追啊追,她的心里在唱啊唱:
月亮出来我跑山坡,
跑到山顶我想唱歌,
你追呀追呀追不上我啊,
气哼哼气哼哼也逮不住我!
没!奈!何!。。。。。。
可最终还是因为心系着母亲的身体,怕她万一累出个好歹,她只能停下来等揍!
那一次被揍得很惨!一个星期没出门!
挨打的时候,她恨!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最受不了养母哭,一哭,她的心就软!
养母次次打了她,扔了鞭子后都会哭,也会心疼并责怪自己下手太重。
只要见养母一哭,她所有的恨,所有的冤,所有的疼,都会霎那间烟消云散!
母亲一落泪,她的心就碎了!会急忙扑到养母跟前,用伤痕累累的小手给她擦眼泪,挨打时拼命抑制的泪水也会顷刻间一涌而出,嘴里还不停劝说:
“妈妈不哭,三儿不疼!。。。。。。“
所以,她的恨,从来都是暂时的,片刻的,不过夜的。
她爱她的养母,视她重于自己的生命,容不得任何人待她不好,和背地里说她的闲话!
养母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她张三心中自有分寸,保护养母,也是她从小就无意识形成的!
对于奶奶的话,她当时的回答是:
“奶奶,我这辈子就一个妈!跟她受苦受累也好,打我骂我也好,我乐意!“
奶奶闻言,脸上的笑凝住了一瞬,继而垮脸冷声在她背后说:
“不知好的小东西!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四季豆!也不知道你这个妈有什么好的,你也真是个贱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