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玉辩解道:“郡主是关切主子,才带人来探望的。”
“是是是,她柳叶大人医术高明,天下第一。”云寄书撇嘴说着反语,缓缓搅动汤药使之凉得快些,“我在这守着,还有师父在,还需要柳叶多操心么?无非看你还有几天活头罢了。”
寄玉气得直跳脚:“不许胡说,不许诅咒主子。更不许说郡主坏话,郡主可疼主子了,顶好的药材一直往这边送呢。”
云寄书更不屑了:“我又不缺那点药材——温度差不多了,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
“拿来。”君铃没有动不动就让人喂的习惯。
“好,接稳。你旧伤复发,药得加量,后面还有两锅。”云寄书将大碗分成小碗,生怕君铃手一抖洒掉。
药碗被寄玉粗暴夺过:“你不愿意伺候主子,我来!”
本想一口干掉的来着……君铃默默的把手缩回来。
就像看待争宠的小孩子一样,云寄书懒得辩驳,脸上写满“幼稚”二字,挥挥手说:“行,你来你来,本药童接着煎药去。”
整整三大碗汤药,磨蹭完天已经大亮。君铃惦记着执锋的事,不顾云寄书阻拦,悄声伏上了书房的屋脊。
没想到书房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胡闹!”定王坐在正中央,重重地一拍桌子,烦躁地将纸揉成团,在手里搓来搓去。
书房里聚集了十几个人,包括华家刚刚从提前从西境赶回来报信的四子华宇泽,即将往京城赴任的三子华宇白,一身男儿装的慕容雅,以及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慕容行端。
沉寂许久,老幕僚站出来宽慰道:“王爷莫急,世子此次出征西境,意在帮助羌古部汗王平定内乱,巩固了我国疆土。以世子的能力,比会成就大功……”
“大功,皇上需要的是大功么?”定王焦急地反复徘徊,“我散尽兵权,就是为了不让皇上再猜忌。他倒是好,自请前往西境,把兵权聚起来了。”
老幕僚又说:“王爷消消气,世子也是报国心切。”
又一谋士担忧说:“怕就怕皇上猜忌之心再起,会对世子下手……”
“他敢!”定王怒喝,心底却深深地害怕。思虑一会儿,他作出部署:“华宇泽,你带一小队精兵,护送世子。”
“是!”华宇泽抱拳。
“雅儿,你派人暗中跟着,势必要护你大哥周全。”
慕容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还有华宇白,你此次上京,需多加小心。华家与我定王府交好,我怕皇上会薄待于你。”
“在下明白。”华宇白说。
安排完毕,定王挥退了众人。
慕容行端却没有退下,殷切地问:“父王……我做什么?”
定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都没看他一眼:“你?什么也不用做,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若你实在想出点力,就把你娘生前的烂摊子收拾收拾,别让你大哥大嫂跟着操心。”
慕容行端眼中闪过阴霾,很是不服气地说:“父王莫要小瞧了儿子,连郡主都能去保护大哥,为什么我不行?”
雅儿有狐耳阁,你有什么?定王懒得和他多说,只想快些打发了他:“既然你有这个心思,就去华宇泽军中去,做个马前卒,一起接应你大哥吧。”
好歹也是定王府的孩子,一个是将军一个是马前卒?慕容行端暗暗咬牙,却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连连叩首说:“谢谢父王,谢谢父王!”
“行了行了。快去吧。”定王不耐烦地挥手赶走慕容行端,看向慕容雅,这个能力出众又难以驾驭的女儿,问,“你呢,又有什么事?”
慕容雅抱着肩膀,半张脸隐藏在阴暗中:“一个月后,皇上就会邀请所有宗室之女入京,挑选和亲公主。”
定王缓缓坐下,从书案下的小抽屉里掏出烟杆和烟叶:“你不想去?”
慕容雅寸步不让:“我不会去的。如今的局势,定王府离开狐耳阁将会寸步难行。”
定王点燃烟叶解乏,苦笑说:“丫头大了,会威胁父王了。”灰白色的烟雾从口鼻中涌出来,他沉思半晌,问:“不去的理由呢,称病?”
手心手背都是肉,折了哪个他都不愿。
慕容雅不喜烟味,后退几步说:“不,办葬礼。”
“混账,怎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定王怒道。
“我是说,给我办个假葬礼。”定王的恐吓对慕容雅而言一点用都没有,“从此我改名换姓,不再是宗室身份。”
定王气得肝疼:“你这是连姓氏都不要了么?”
慕容雅反问:“只有放弃这个姓氏,才能永远留再这里,不是么?”
“你——”定王气归气,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再坚持,“那小铃怎么办!”
若两个女儿都不去,皇上不对定王府开刀才怪。
慕容雅轻笑:“皇上怎么会选一个刚办了丧事的女子出嫁呢?这样一来,我和铃儿岂不是都保下了。”
定王张了张嘴,无力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定王一直没离开书房,君铃只好偷偷回去,按照约定陪世子妃和慕容慧去额禅寺。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慕容雅要诈死的事,心烦意乱,连慕容慧叫她都没听见。
“小姑小姑,我们到啦。”慕容慧在马车边喊。
“好。”君铃扯了笑容出来。
额禅寺前种有两棵十几人合抱粗的树,颇有年头,依旧生机勃勃,成了鸟儿们的安家之所。寺门前是宽阔的白石街,王妃要求慕容慧和她一样,虔诚恭敬地,一阶一阶迈上去。
而不是一次迈两三个,又蹦又跳的。
“不可打扰佛门清静!”王妃训斥道。
慕容慧不满地嘟嘴,却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跟着。同样憋得慌的还有君铃,明明点两下脚就能翻进去的事儿,偏要在烈日下,迈着小碎步一点点磨。
痛苦,太痛苦了。
上香求签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而且还若有所悟的模样。君铃想不通,也懒得想。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在殿外的树荫下等世子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