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这场战乱之中,我曾许诺待我战退敌寇,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六礼三书,娶她回府。
当年,我英姿飒飒,能文善武,年仅十四,状元及第;雯姝知书达理,深谙乐舞,及笄之年,风华天下。
我们青梅竹马,注定天缘。
那年长安,我和她才子佳人竟成了一时佳话。
她抚琴,我舞剑;我吹箫,她舞袖。
我落棋一子,她轻笑我太过草率。她落笔题诗,我笑她乱了韵脚。
“雯姝,嫁我可好?”
“嗯。”她低头一语红了脸颊。
婚期将近,边关硝烟起,我要护她,亦要护这苍生。
我要守她一个盛世,亦要守她笑颜如花。
我主动请缨。
离京那天,她说:“子胥,我信你,你一直都是我的天,我等你回来娶我。”
“好,待我战尽敌寇,归来,娶你归家。”我笑着。
年至一年,雯姝终是等到了凯旋,只是却没等到韩子胥归来娶她。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场战乱,我曾许她一个家。
几近死亡我拼命活下来,只是我再也不是那个文韬武略,玉树临风的韩子胥了。
时长两年,面目全非,武功尽失。
我,又回到了长安。
站在离雯姝不远的小巷口,我却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韩子胥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废人。
我深知自己再也配她不上,那以陌生人的身份隔着小巷,日日夜夜守护着她,也无不可。
哪料聪慧如她,就算我毁了容貌,音色嘶哑,行动不便,她却只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我。
“子胥,是你吗?”
“子胥!韩子胥!”
我慌乱的转身逃走。
她跑过来死死的抱住我,梨花雨下。
“子胥,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答应我的从来都会做到,这次也一样。我一直在等你,我知你定会回来娶我的。”
“在下面目可憎,又瘸又跛,恐非姑娘所等之人。”
我低眉摇头,却是不敢看雯姝一眼。
雯姝却笑着:“子胥,我只要你平安,娶我可好?”
茶楼里,说书人又说起了那年长安。
惊堂木一拍,台下一片哗然。
“死了?”
“最后找到尸体没?”
“可惜了……”
“后来呢,怎样?”
“对啊,韩公子死了,那雯家大小姐呢?”
“对啊对啊……”
我坐在茶楼上,听着说书人一声长长的叹息。
“后来啊,都说佳人红装,日日等待,可不知为何,某日雯大小姐却没有出现,其后也不知所踪。世人都叹,红颜薄命,怕是相思成疾,也追去了忘川吧。也有人说是离家出走,追去了战场,去寻找韩公子的遗体了。”
台下又是一阵唏嘘。
我提着茶壶转头,注视着:“如今这一身病骨,一方红帕,你可曾悔?”
雯姝笑着接过茶壶,为我斟了一杯茶水道:“只要是你,十里红妆与一尺红盖又有何区别?”
我心头一动,握着雯姝的手,款款深情,“此生与你,除非死别,再无生离。”
雯姝轻轻一笑,看似不经意的吐出一句,这话却又让我觉得如此比万斤巨石更有重量。
雯姝启唇轻道:“除非身死,决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