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期和季胜回到尚天恒面前时,递出了两份文稿。
尚天恒接过来后,快速浏览了一番,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东征军的奏疏写得不错,我觉得没有问题,就这样上报吧。”
“遵命。”
尚天恒抬头看了看顾期和季胜,指了一下奏疏的文稿:“记住,这个奏疏要安排人手多抄些,从游魂关、镇东城到太阳城,一路传播出去,乘帝国官方还没有注意到,直接明发天下。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帝国这边大张旗鼓的要酬功表彰封王,那边已经在暗搓搓的准备下黑手,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是,明发天下!”
这是一场舆论战,能否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尚天恒没有把握。
说实话,他也不在乎。
他在意的是另一面,希望通过将奏疏的明发,把握住舆论,让更多人认识到帝国的虚伪和黑暗。
减少玄辛帝的支持者,唤醒更多的人,此消彼长,也算是提前谋划将来。
“这个文稿,有点问题!”
尚天恒指着另一份文稿,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过。
这是关于闻仲罪行的控诉书,计划交给黑衣社用来在民间传播的底稿。
顾期闻言挺胸直立,规规矩矩的答道:“这个文稿是我安排人草拟的,请总司令指正。”
见他如此,季胜的神情也肃穆起来。
尚天恒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只是点小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会让李胜觉得紧张,我又不吃人,一份文稿而已。”
他的话让面前两个人轻松了不少,大帐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说点我的想法,这份文稿弄的不错,不过。。。”
说到这里,尚天恒停顿了一下。
顾期不由得心跳抖动了一下,熟悉尚天恒习惯的都知道,总司令话里总少不了表扬和肯定。
只是大家更注意话里不过这个词,因为后面的意见更重要,更代表领导的真实观点。
“顾期,我看你在文稿罗列了闻仲大大小小罪行二十六项,虽然都有事例作证,也相信凭借咱们的情报工作,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可是看到文稿、听到消息的人会怎么想,会怎么看?这个信息量太大有时候不是好事,会让人怀疑或是厌倦,这个和吃多了一样,不好消化,反倒影响了效果。”
看到顾期有所顿悟的样子,尚天恒点了点头,然后将拿在手里的文稿递还给他。
“改改,再精炼些,事例可以就附在后面,让黑衣社在传播的时候有选择着用。”
“遵命!”
“季胜,你有什么想法?”
尚天恒说完,注意到一旁的季胜欲言又止。
“这份文稿我看过,觉得内容挺不错,经过您一说,真有这个问题。不过要是让我删减总有些舍不得。我想请教一下总司令,您觉得应该怎么改呢?”
顾期看了季胜一眼,这点事情麻烦总司令,新人真是不一样。
这件事原本就是自己想偏差了,下去改改并不复杂。
尚天恒看出了顾期的意思,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如果要是我,就只列上闻仲的六七条罪名,总结成什么七宗罪六大罪状之类,好记好上口,传播起来快!”
尚天恒细心的开始解说,让顾期有些不好意思。
“每一项就归结成两个字或是四个字,直接指正闻仲欺君误国、弄权、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类的,佐以事例。还有陷害忠良,这个很容易激发大家的正义感,顾期,我记得,在帝国查办商容、梅伯、支比这些案件中,都有闻家人的证词吧?”
“是的,不过。。。”
顾期愣了一下,玄辛帝要办的铁案,朝臣们就算不落井下石,表态站队的行为自然少不了。
这本身就是个态度,向当权者表忠心的方式而已。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说事,很容易被驳斥。
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尚天恒微微一笑。
“有什么关系,众口铄金,咱们这份文稿并不用拿到公堂之上,更无需和闻仲、玄辛帝他们对峙,他们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只需要百姓们相信,口口相传就够了。”
尚天恒在微笑,话说到这里,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首先,他要的就是打破闻仲在民间的金身,在舆论上先灭了对手。
这两年闻仲在四处征战救火,不少人把他视作支撑江山的擎天柱,在民间好评极高。
拿下顶着帝国大救星名号的对手,变数太多,谁知道关键时刻会有什么脑残跳出来。
既然打算做,就要铁板钉钉。
尚天恒就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出现什么功亏一篑的故事。
其次,顾期担心所谓消息的真实性,在尚天恒看来完全是多余的。
这年代民间消息传播途径有限,真的等到发酵起来,谁会在意那些证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
反倒是这些和官方不一致的说法记录更容易让人相信,并都愿意推波助澜的演绎八卦一番,显示自己的与众不。
至于最后的真相是什么,反倒不太被人在意,特别是过于打脸的事情大家都会选择性的回避。
纵使是普通人,也愿意自己永远正确,而不是显得“盲从。”
因为这个缘由,后世的百姓才会一拥而上把那位要“五年平辽”的督抚肉分吃个精光。
至于他是不是忠臣,是不是含冤,当时谁在乎呢?
因为这个缘由,后世的百姓才会激动跳起来揪斗国家元首,恨不得踏上一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至于他是不是叛徒,是不是工贼,当时谁在乎呢?
在尚天恒那个时代,曾为探索真相不惜一切的精神凋零的所剩无几,余下的不过是追逐热点和娱乐的狂欢。
甚至就是些关系深远的消息,也被人选择的遗忘和存心的歪读。
刚不可久,群情激愤持续不了太久,热点转换才是王道。
尚天恒安排抹黑闻仲的那些舆论,本身就是黑衣社清查后的结果。
尚天恒只能感慨,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许多事情是可以掌控的。
真相掩盖在漫天黄沙之下,时过境迁很难还原出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