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部门便是一个王国，下属是臣民，领导便是国王。领导无需守时，晚一小时两小时也无妨。气势与排场，是领导特权。
马来西亚办事处主任是一个彪形大汉，蓄着与西班牙人一样经典的大胡子，一对小眼睛泛着精光，自李埔楹与她的同期进门开始，他便打好了小算盘，他知道，部门经理喜欢他的小算盘。经理一落座，他便赶紧为领导满上红酒，下一个倒酒的对象便是李埔楹。“我不会喝酒，王哥。”李埔楹说，“喝点儿嘛！大家高兴。”王哥脸上堆满了笑，“不不不，我酒精过敏，真喝不了。”李埔楹用右手将高脚杯杯口盖住。王哥拿着那瓶红酒，笑嘻嘻地走到李埔楹面前，将高脚杯硬生生从李埔楹手里拔出来，笑得更加开心，“喝红酒美容”。李埔楹的高脚杯倒满了红酒，她看了看别人的高脚杯，她的最多。
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李埔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做市场营销的，还是要学会喝酒。”部门经理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他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斜睨着李埔楹，语气和蔼，却并不如沐春风。其他同事赶紧附和，李埔楹的脸好似火烧，她抓着餐桌下金黄色的桌布，双腿有些麻木。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搞市场营销呀！就得花大价钱，你不把业主喂肥了，怎么拿项目？”经理声音不大，周围的下属像小学生上课一般坐直身子仔细听。
李埔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经理，感谢您的授课，我受益匪浅，我必须敬您一杯！”王哥一马当先，一饮而尽。经理点着头笑了几声，舔了舔杯口。
“小李，听说你是山东人呀，山东人喝酒可都是很厉害呀！来！女中豪杰，我敬你！”王哥的身影被身后的灯拉得很长，黑色完全将李埔楹覆盖，她感到头顶压着一座山，压得她呼吸困难。王哥并不会给李埔楹申辩的机会，又是一饮而尽。李埔楹不得不拿起高脚杯送在嘴边，她喝了一半，酒精刺激得她咳嗽起来，她放下酒杯，正准备坐下。“哎呀！山东人不是最重礼节的吗？你看，我都喝完了。”王哥朝着李埔楹空空酒杯，“可是我酒精过敏。”李埔楹挤出一个笑容。“我也酒精过敏，就是脸红，一会儿就下去了。你看，我都喝完了。领导还在这里，你多少得给个面子呀！”王哥继续说。李埔楹皱皱眉，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王哥看到李埔楹此举，赶紧为她倒满红酒。李埔楹担心咳嗽的声音太大，用手紧紧捂住嘴。经理依旧是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斜睨了李埔楹一眼，继续侃侃而谈。
李埔楹的脸颊、脖子直到指甲盖的颜色，比成熟的红富士还要红。她吸吸鼻子，强压下那股酸楚。
回宿舍的路面摇摇晃晃，李埔楹只能由同期搀扶。经理走在最前面，挥手示意后扬长而去，几个办事处主任走在李埔楹后面说着些寒暄废话。
天，彻底黑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