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使君的房间亮着烛光。无瑕在屋外看着,心想使君大概是在担心悠然,或者是为郭解的事情烦恼。她在门外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
无瑕敲了敲门,使君扭头来看到是她,忧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把无瑕让进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使君一边给无瑕倒着热水,一边问道。
“你不也一样吗?”无瑕微笑着反问道,还是一副恬静的模样,好像不会被任何世俗的东西打扰她的静谧。
自从这次下山之后,使君又经历了好多意想不到的事,他不愿让无瑕为他担惊受怕。山中那一段美好的岁月固然值得留恋,又让他明白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还有更多的责任,不许他逃回山里躲避这一切。
“还在担心悠然姑娘吗?”无瑕不太习惯这种安静得怪异的对峙,便很不自然地提起悠然。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和使君面对面站着,却各怀心事,彼此之间无话可说。
使君叹了口气说:“唉,那丫头一直都是这样,冲动鲁莽,一点不顾忌后果。要是她今晚不回来,可能就是真的自己跑回山里去了。她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打定了主意就会去做,很难改变心意。”
无瑕听使君说得头头是道,心想,使君对悠然这么了解,那他们这些年在山里一定也是相处得很亲密了?无瑕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得为这种心理难过,反而问道:“你既然这么了解她,你有没有想过,她跑出去,也许是为了让你去追她?她躲起来,也许是她以为,你能猜到她躲在哪里,你会去找到她。你就这么放任她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待一晚吗?”
使君愣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无瑕说的这些。
“我就知道,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啊。”无瑕无奈地叹口气。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道:“悠然她虽然任性,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又是第一次下山,之前还遇到了那么糟糕的事情,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不管她在你面前表现得多么坚强,多么无所畏惧,其实是她不想让你担心而已,更不想让你觉得她很脆弱。我跟悠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我相信她不是不懂事,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去理解她,需要一个人去依靠。毕竟下山来,她能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无瑕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使君恍然大悟,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一声不响地冲出了房间。无瑕早已料到使君会有这样的举动,这倒也不枉费她耐心说这番话给他听,只是无瑕却没有自己想象中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感到些许难过。
不论岁月变迁,使君依然是那样一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如果他对于悠然是无动于衷的态度,那才会让无瑕觉得心寒。倘若那般,使君就真的不是从前那个能让自己感到安全和放心依靠的使君哥哥了。
想着想着,无瑕嫣然含笑。
使君跑到街上,四处寻找。可悠然有意躲着他,又怎么肯轻易现身?
使君在街上找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一点儿悠然的踪影。他有点泄气,游荡在大街小巷,不由得想起和悠然第一天来淮南的场景。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东瞧西看,对任何一件事物都感到新鲜好奇……
使君觉得无瑕所言极是,悠然不过是个需要理解的孩子而已。
“悠然,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使君停在路边四处张望,心里不住地问自己。
晚来秋风萧索,吹过街边的一座小木桥,吹在身上颇有些寒意。
使君站在桥的这一头,却没有发现桥的另一头站在水边的悠然。悠然默默地望着流趟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风吹拂她的长发和衣襟,遮掩着她脸上的忧伤。她抬头望了一眼月亮,月亮好像照亮了秦岭的山岗,漆黑天幕下,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钱王’爷爷,我该怎么办……”
旭日初升,雄鸡长鸣。
使君垂头丧气地走进王府大门,一夜未果。早已等候多时的无瑕瞧见使君回来了,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找到悠然了吗?”
使君一眼看出无瑕发青的眼圈透着疲惫,肯定也没睡好,一直等着他回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佯装无事地对无瑕说:“悠然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能照顾自己的,如果她不想回王府,勉强她也没用,不如让她回秦岭山去。现在师祖爷爷生死未卜,相信悠然知道分寸,不会赌气做出傻事的。”
无瑕无奈地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这时候,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对使君说道:“任少侠,原来您在这儿,小的找您好半天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使君不解地问道,心头想着,可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出什么乱子。
“王爷找您,有要事相商,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等着您呢!”下人答道。
“好,我知道了。”使君点点头,又看了看无瑕。他将无瑕送回了房间休息,才转道去淮南王书房。
他刚进书房就发现,房间里除了淮南王和刘陵,马骏良等人也在。使君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难道今天来是为了郭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