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里面似乎翻箱倒柜的声音,我真的很想伸头看看,但是老头不允许,我也不敢造次,兴许我刚来,他不信任我。
我脑子里面一直回想着那黑布袋的形态,越想心里面越发毛。
好一会儿,我又听到落锁的声音,然后老头出来了,身上带着寒气:“进去睡吧。”
然后他就走了,他不在这住。
我几乎是一夜没睡着,躺在床上,脑子里面乱成了浆糊,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想逃。
可是一想到我无处可去,再加上那个疑似我小叔的男人,我便咬了咬牙,不能走!
第二天一早,我刚吃过早饭,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深紫色绒里旗袍的女人,扭着水蛇腰便进来了,身上的香味刺鼻,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哟,来新人了啊,这小哥,长得还真俊俏哩。”那女人说着,伸手便在我脸颊上摸了一把,我赶紧让开。
这便是昨天老头提到的那媒婆了。
“你,你有事吗?”
“前两天我在这定了湿货,丁老头说这两天就能交货,我来看看。”媒婆嘴上说着,眼珠子却一直在我身上打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刚想说话,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有货,上好的湿货,今夜你从街尾来,应有的礼节一样不能少。”
“放心吧丁老头,我王媒婆做事哪次不是漂漂亮亮的。”王媒婆自诩道,然后眼神转向我说了一句,“新伙计不错。”
“那还用你说,我丁老头看人,哪次错过?”又一个吹牛不打草稿的。
王媒婆笑了起来,笑声很尖锐:“不过,按规矩,我得先验验货。”
“这是自然的,小陈,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丁老头交代完,带着王媒婆进去了,我又听到了开锁声,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清楚,等他们出来,两人似乎都很满意,王媒婆走了,丁老头塞给我一百块钱,说是给我的辛苦费。
我心想我也没什么辛苦的啊。
下午,有个女人来测字,是测姻缘的,我看她双侧颧骨很高,眉眼上翘,人中扁平,就知道这女人命里姻缘不大好,便跟她说那人正在来的路上,得慢慢等。
她问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她都29了,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说不用急,好的都在后头,就算是现在随便抓一个,也不见得就长久,还是别瞎折腾。
她给我留了五十块钱,有些伤感的走了。
之后,便没人来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像我小叔的男人又来了刺青馆,手里面攥着个竹筒,满脸的喜气。
我强忍着冲过去的欲望,站在店门口等着,他进去有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很高兴,我赶紧缩回店里面,不敢让他看到我。
就在这个时候,丁老头回来了,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去,问道:“看什么呢?”
“刚才那个人好眼熟。”我下意识的回答道。
丁老头进了屋,坐在凳子上,随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那是陈老三,跟刺青馆常年合作,在我们这一行,可是穿山甲,门道多,人也灵通,这条街面上,很多人跟他都有生意往来。”
陈老三!
小叔在家排行就是老三!
我几乎立刻就已经确定,这就是我小叔,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不想认我?
当年他失踪,才十九岁,难道是那场大变故让他失忆了?
“喂,想什么呢?”丁老头叫了我一声。
我讪讪的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在咱这阴阳街能有什么大生意,看他刚才从刺青馆出来的时候,心情特别好,应该赚了不少吧?”
“你小子刚来,很多事情看不透,别看我们这一条街平时生意似乎很惨淡,但是赚的钱能吓死你,里面藏龙卧虎,很多生意是你连想都想不到的,安心跟着我干,以后要是干得好,我收你做徒弟,继承我的衣钵,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丁老头越说越起劲,我心里腹诽,这一行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要收人做徒弟。
李神仙是,这丁老头也是。
不过我没否定他的说法,只是笑着点头,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做的。
“对了,丁爷,咱这一片有没有一个叫做赵瞎子的人?”
我随口问道,没想到丁老头脸色一凛,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赵瞎子?”
“我,我昨儿个去对面面馆吃面,无意中听人说的,吹嘘的很厉害,我以为是这一片有名的人物。”我胡诌道,生怕这赵瞎子跟丁老头有仇。
现在的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
丁老头却冷哼了一声:“狗屁有名人物,一个作古多年的糟老头罢了,好了好了,别说了,收拾一下,带你出去吃饭,采购点东西,今天夜里带你开开眼。”
他不想多说,我也不问,只是心下明白,赵瞎子这个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可惜已经去世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后代,这件事情,我得从长计议。
眼下,我是更不能离开这阴阳街了。
丁老头心情很好,带我下了馆子,炒了三个菜,肥肠很香,我已经好多天没吃的这么尽兴了。
吃完之后,他便带着我到处逛,来了两天,我还没能好好逛逛这一片。
丁老头去了白事铺子,早前他在这里定了一套寿衣,交了两百块钱余款,店铺后面那小伙子笑嘻嘻的问丁老头今晚有喜事啊?
丁老头唾了他一口说,就你丫机灵。
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三枚铜钱扔给那小伙:“赏你的喜钱。”
小伙子喜滋滋的接住了。
看得我一头雾水。
等到走出来,我忍不住问丁老头:“今晚有什么喜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到时候叫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撂挑子,聘你的时候我就问了,你说你胆子很大的。”
我连忙点头,心里面没底,却也毫不退缩。
李神仙是阴阳先生,他叫我来沧州找赵瞎子,很明显这个赵瞎子也是混这一行的,而那个疑似我小叔的人,跟这一行更是撕扯不开,要想弄清楚一切,我定然是要在这一行扎根的,这一点我已经完全接受了。
酆前村后山那一战,让我彻底明白,在这个世上,我们肉眼看不清的东西很多很多,有些事情,更是用常理无法解释的。
拱门里面的那个害人的东西,要想彻底对抗他,我必须学本事。
而眼前的这个丁老头身上,更是谜点重重,他,或许真的能将我带进门去。
又买了些别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灯笼都上了起来,路过刺青馆的时候,门是关着的,里面亮着灯。
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真奇怪,阴阳街里面怎么会有一家刺青馆。”
“这小伙子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有这个疑问,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生意一直不断,跟陈老三来往也密切,这人,身后有人,而且,应该是个大拿。”
大拿,能人!
丁老头这评价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回去之后,丁老头便将自己关在了里面那间屋子里,我就在外面守着,等他忙完了从里面出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拿出一身道袍交给我,让我换上,我有些吃惊,但是看他自己也换了,便没多问。
穿好之后,丁老头点点头:“像那么回事,待会时辰到了,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做什么你都记清楚了,学着点。”
我刚想问清楚,外面忽然想起了唢呐的声音,我一看时间,十一点十一分,这个时候,街尾怎么会有唢呐声?
我刚想出去看,丁老头却喝了我一声:“去哪?时辰到了。”
说完,他进里屋,出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人,穿着大红喜袍,直挺挺的搭在丁老头的后背上。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跟着丁老头出去。
我们是街尾最后一家,左转便是一条水泥路,那里,此刻站着一个人,面对着我们店门吹着唢呐,一身白袍,腰间捆着麻绳,头上戴着孝帽。
丁老头背着那尸体,越过那吹唢呐的,转了个弯,我也赶紧跟上。
前面,站着一队人,十多个,个个披麻戴孝,人群中间却抬着一个红轿子。
这红轿子,轿身是红纸扎的,轿顶和轿脚用白、黄、绿三种颜色的纸包着,轿沿上面,是白纸剪成的龙凤呈祥图案,四周都有。
丁老头背着尸体走过去,将尸体送进轿子里,然后拿起白幡,看了我一眼。
我哆嗦着小腿肚子跟在他后面,他走在最前面,从一旁女人手里面拿过那女孩的遗照,叫我双手捧着,然后叫了一声:“起轿!”
唢呐声换了个曲调,声音呜咽,那些披麻戴孝的,一下子哭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面,很吓人。
直到这时,我才隐隐的有些明白,这是配**啊!
丁老头昨夜将尸体背回来,肯定是好好替尸体整理过了,这尸体是从小诊所背回来的,那些披麻戴孝的应该是她的亲人,看起来她应该是在那里病死的,托丁老头给她找个婆家。
而那王媒婆嘴里面的湿货,应该就是这**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