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山道上,青阳镖局这样一队全副武装的队伍实在难以掩人耳目。
虽然手持精兵利器,但沮丧,困惑,迷茫还有恐惧填充了这里大部分人的心情。他们先后失去了镖局的轴心骨和据点,现在又面临失去少主的危机,即便有了天火镖局的协助,但面临绿林这样的对手,天火又哪有精力照顾他们呢?
“爹,你说我们能拦下赤阳哥犯傻事吗?”
“以我们的速度,今天应该能赶上他。”邯钢抽了一下马鞭,车队的速度循序加快了不少。
“可是爹,你之前答应镖将协助讨伐绿林帮,可现在又要去拦下赤阳哥让他远离绿林,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邯雅不解的看了看后方的弟兄们,不禁将那日寨子里的一些联想到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家人们。
“哼,弑主之仇岂能不报?”声音压抑着从邯钢牙缝间挤了出来,“这些都是我们大人该考虑的问题,与你们这些小辈无关,你们的安全我们自然要优先考虑。再说,赤阳气盛,只身前去只会自寻死路,不仅丢了性命,还引起绿林的警惕,这对我们的剿灭行动也是一大阻碍,所以,提前拦下赤阳是十分重要的。”
邯钢轻轻叹下一口气:“只希望天云小哥能拖住赤阳的步伐了。”
回忆起天云在那寨子里火上浇油的模样,邯雅更是坐立难安,但焦虑也无事于补,只能掐着手指头,在心里默默祈祷。
“哎呦!乖女!你掐我干嘛?!哎呦呦呦......”
......
天色已是正午,林荫下的赤阳经历了一整夜的风雨,此刻已是泥泞满身,落魄不堪的模样。
从未有过的自责和无力感就像这天上冰冷的日光一样,轻轻笼罩在赤阳身上,温暖着他的肌肤,冷却着他的思想,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似乎是昨夜暴雨的余留,微风中缥缈着几丝柔软的细线,缭过晦暗的眼眸,打碎在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余当身上——
“救命啊!求求你!帮帮忙!救救我!!”
本能的正义感驱使着犹如行尸走肉的躯体,将剑刃持在身前,或许,尽可能的救下一个人就算是对此刻赤阳的一种救赎吧。
“啊!是你啊!赤阳小哥!救救我啊!那些怪物!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怪物附在村民身上了!”
目光绕过余当,身后数十只怨鬼张牙舞爪地朝着这边疯狂攀挛着!撕裂着!
赤阳眼神里似乎掀起一阵波动,但片刻便归于寂静。待余当绕过身后,手中虎铁僵硬地朝着它们劈砍去。
坚韧的剑刃无力的劈砍在干枯的怨鬼身上,挥发出类似干柴一样的碎裂声,枯燥又无奈。余当远远地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颓然的赤阳犹豫着要不要做点儿什么帮忙,却又困惑于心——这蛮小子怎么了?怎么突然不会玩火了?
毫无章法的剑影被一只只前仆后继的怨鬼生生打断了去!一个巨大的空隙出现在赤阳胸膛上,一只怨鬼咆哮着,一爪撕扯在其胸膛上!新伤旧痕此刻同时爆发!令得赤阳瘫倒在泥潭里,任凭摆布。
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怨鬼们一跃而起,猩红的利爪下一秒便可以扯碎赤阳五脏六腑!
“哎呦我去!”
肩上突然传来的力气,将赤阳连泥带水地拖了开,这下可真是惹恼了那些扑空的怨鬼!半空中张武着猩红的血爪险些挖掉余当的命根子!
“赤阳哥!大哥!我求你了!你这是咋了你这!你这再不起来咱俩都躺这儿了啊!”
大清早,屋子外面安安静静的,余当本以为是绿林的人都撤了,结果一出门就被一群失去理智的怨鬼给盯上了,四下找不着天云,自己只能原路回逃。逃到这山腰上,本以为终于遇上了救星,却没想到赤阳也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脚跟一绊,余当跌坐在泥潭里,惊恐的眼里,怨鬼那张丑陋的脸庞迅速拉大!
呼——!
恍惚间,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怨鬼,此刻已被削去半边脑袋,瘫倒在余当跟前——墨绿色的镶钉制服上,青色的太阳透过云烟挥洒在干涸的大地上!仅仅数秒的呆滞,那些猖獗的怨鬼竟已被击杀半数。
“赤阳哥!”
邯雅率先扑救过来,扶起赤阳便朝着车队的方向躲去,回过神来后,余当也踉踉跄跄地跟了过去。
“虽然失去了赤虎兄,但也别小瞧了我们青阳镖局!区区怨鬼!何足挂齿?!弟兄们!上!!保护少主!!”
“是!!!”
......
整装齐全后,车队再次缓缓行驶上路,颠簸的车厢,是因为路面那些被大卸八块的怨鬼尸首无人打理,回响在车队前后的欢声笑语,是因为镖局失利后的首次成功给与了大家自信与希望。
“这么说,那些怨鬼都是被绿林帮给毒害的村民所化了?”
除了自己的那部分,余当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阐述给邯钢,活了大半辈子,邯钢也是第一次听闻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举。
“这些绿林强盗!真他娘的该死!”
“是......是啊。那个,不知道赤阳小兄弟还要紧吗?”
余当偏头看向后方的车队,猜测着里面的情况。
车厢不算大,但容纳两个人却绰绰有余。赤阳依旧是那样颓坯地靠在邯雅腿上,斜阳安安静静地躲在窗帘下面,识趣地将外面的欢呼声屏蔽了去,仿佛世界此刻只有这对涉世未深的兄妹,相互依偎,彼此扶持。
“呐,雅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赤阳用从未有过的软弱的声音询问着邯雅,“因为我,押镖的队伍出现了空隙,害死了父亲;因为我,茂才哥替我葬送了一条性命;因为我,害你陷入生死的边缘......”
“赤阳......哥......”
“呵呵,可笑,然而这样的我,连一个即将转变为怨鬼的孩子都拯救不了,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挣扎在父亲的剑下,看着她因为几条软弱的生命而坚持着自己脆弱的灵魂,和他们相比,我算个啥?除了乱撒气就再不会别的......我到底该怎么办?”
面对赤阳的困惑,邯雅除了忍住眼眶的温润,便毫无办法,比赤阳更加青涩的她是不可能先他一步知道答案的。
“咱们还是别太追究他了吧,我记得赤虎兄曾说过,该懂的,自然就会明白了,我相信赤阳能挺过这关的。”邯钢拍了拍余当的肩膀,招呼下人马,开始分配兵力——一批人马前去与铁傀镖府的人马汇合,一批则是护送年轻一辈的孩子们回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
从分配到离开,赤阳所在的马车始终安静如一,大伙刚刚还高涨的情绪也慢慢熄灭了下来。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邯钢心里默默替赤阳攒了把拳头,祈祷着这小子能够涅槃成凤。
“加油啊贤侄,虎父无犬子,你叔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