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吃下了那颗莲子,程湘脑海中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再经她一番仔细的梳理,对于很多人和事已经有了足够深的了解。
程湘知道,程文婧口中的“大舅妈”,全名高兰英,乃是程文昌的媳妇儿。
高兰英出身贫苦农家,没上过学,只参加过扫盲班,她也就勉强认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罢了。像她这种没文化、没技术的,嫁进程家之后,也只能种地。
倒是程文昌,初中毕业,这在当时的农村里可以算是文化人一枚了。早年他甚至被前来农村招工的国营大厂看上,去省城工作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来了,公社也没埋没他的“才华”,让他当了大队会计。
老实说,人民公社时期,凡事都讲究平均主义,分配制度自然不会例外。论收入的话,当会计的并不比单纯种地的多多少。
可那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当会计的好处多多。
要不是程文昌的父亲颇有能耐,这个会计,程文昌未必能当上。
可就是这个人人艳羡的岗位,两年前,程文昌主动辞掉了,转而带着高兰英到县城发展了。
究其原因,应当是两年前这夫妻俩的儿子当上了县罐头厂的灌装工人,女儿则在县城读书,想图个一家团聚吧。
进城之后,程文昌先是在水产公司当分拣工,一直干到今年年初,凑钱买了一辆三蹦子,现在主要在车站、码头和医院等人流量大的地方拉客人;高兰英则进了一家私人开的小饭馆,在后厨里当勤杂工。
不得不说,高兰英的老板很有经济头脑,不光开着饭馆坐等客人上门,还会主动走出去——他组织了一个服务队,上门给人操办酒席。
有时候酒席的桌数太多,光这个服务队的人忙不过来,那老板就让服务队的成员拉自己的亲朋好友过来打下手。
有好几次,高兰英实在找不着人,就把程文婧拉过去帮忙。
自然不是白帮忙,每一次,程文婧总能拿到一块钱左右的劳务费。
这报酬称不上多,但也绝不算少。
要知道,八十年代初期,一块钱足够买五斤当年的新米了。
正是因为程文婧从高兰英那儿获得了宝贵的赚外快机会,她一直对高兰英,乃至于程文昌一家,都心存感激,总夸这一家子人善心好。
真的是人善心好吗?程湘心中存疑。
的确,乍看起来,程文昌夫妻的事迹可以简要概括为: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农民夫妻改变既有观念,进城务工,自家发家致富的同时,不忘提携亲友,同奔小康之路。
无可指摘,值得称赞。
然而,程湘却隐隐觉得这一家子不对劲,至于是哪儿不对劲,她说不出来,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看来,得想个法子让妈妈远离程文昌一家才行。
程湘心下正自计较,蓦地,她察觉到周身有一丝不对劲,仔细一分辨,这感觉就仿佛是有人在暗地里窥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