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志的怀抱炙热,烫的安歌全身发烫。
若换成平时,安歌必然会趁此机会,把全身都挂在程舒志身上,甚至还要借机撩拨他,可今天俩人刚吵了架,虽程舒志又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回,她也不愿先低头服软。
她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想要从程舒志身上挣脱,可腿脚确实受伤,难以行走了。
“你又救了我一回。”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
程舒志一言不发地抱着她朝回走,饶是怀抱美人,程舒志依旧走的健步如飞。
他把安歌带到邻近的镇子上,镇子上的客栈都关门了,喊了几声门没人应之后,程舒志不敢把安歌单独搁在外面,只能抱着她又回了镖局。
大壮在镖局门口焦急地等着,终于等到两抹人影远远地回来,他急忙提着灯迎过去,走到跟前,才发现安歌浑身是伤,狼狈不已。
“当真遇见流匪了?”大壮心一突,慌忙问。
安歌没有回答,倒是程舒志点了头:“他被我绑在十里坡上的一棵大树上了,你去通知衙门,让他们去抓人,别暴露自己身份。”
大壮点着头,跟在程舒志后面朝里走:“我先去烧锅热水来。”
程舒志抱着安歌来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背过身去,只盯着桌上那盏油快烧尽的油灯,不去看安歌。
安歌这才说出第二句话,她问:“你为何要去救我?”
程舒志没有回答,她又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他这才回头看着她腰挂的香囊,解释道:“那个香囊是我的,你戴着那个香囊,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到。”
安歌也诧异地看向那个香囊,一瞬间,有什么事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她没有捕捉住。
她把香囊解下来,递还给程舒志:“你的东西,还你。”
程舒志犹豫两三,伸手去接的时候,安歌突然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朝前伸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问:“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吗?”
他手僵住两秒,眼睛垂下来,“你又对我有几分情意呢?”
几分情意?安歌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有几分情意,只是她突然爬起来,一下子紧紧抱住他,忍着心里的疼,字字郑重地说:
“你是我留在这儿唯一的理由了,你如果对我有几分情意,就不要退了我们的婚事,让我留下来。你如果对我当真全无情意,我伤好了就走,你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来扰乱我的心了。”
他推开她,问:“你要去哪儿?”
安歌也垂下眼,咬着唇,艰难地说:“连云观。”
“去哪儿做什么?”
她摇摇头,“我不便告诉你,你如果肯留我,我便不去了,若是不肯留,我便走。”
“那还回来吗?”
她继续摇头,“说不好,或许会回来,或许回来后,我也不是我了。”
俩人又陷入沉默中,已至午夜,夜晚宁静的连飞虫都歇着了,几声“噗噗噗”的声音,最后一滴灯油也烧干了,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安歌的手还搭在程舒志的膝盖上,四周一暗,她想程舒志或许是铁了心不要自己了,于是大了胆子,突然扑到他身上,在夜色里摸索到他的脸庞,朝他的嘴唇上亲过去。
突如其来的软玉温香令程舒志晃了神,他一下子推开安歌,听见耳畔一声苦笑,然后是无尽惆怅却又故作洒脱的声音:
“我晓得你的意思了,我能认识你,当是咱俩有缘,却是有缘无分。但在我走之前,我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要退婚?”
“好,你要弄清楚,我便给你个明白。昨天清晨你留了一张纸,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担心你,就去找谁,谁知道竟然看见你和将军府的公子在他房中搂搂抱抱!”
安歌一愣神,吃惊地问:“昨天清晨你去将军府了?”
“怎么?”程舒志冷笑一声,说话时便带了一股子火药味,火药味里还夹着三分醋意,“你去幽会你的情郎,还害怕被我撞见吗?”
她这下便明白程舒志为何会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巨变,前后判若两人了。
“你都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你和男人搂搂抱抱,剩下的事情难道还要我说下去吗?”
“就只看到了我和男人搂搂抱抱?”
怒气又冲上头来,程舒志浑身忍不住发抖,听见安歌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打一顿,他咬牙切齿地问:“除了这些,你还想让我看见什么?”
听他真的动怒,安歌识趣地再凑上来,轻轻抓住他的手,细声慢语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
她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响起拍门声,大壮端着热水,试探性地问:“安姑娘,你睡了吗?”
程舒志打开门,“怎么了?”
大壮探着头朝里看,把热水交给程舒志,小声揶揄道:“没睡怎么吹了灯?少东家,我可要劝你一句,安姑娘受了伤,可经不起你折腾。”
“灯油烧完了,你去换一盏灯过来。”
冷冷说完,程舒志就端着热水站在门口,晓得大壮来了,安歌也不再说话,只在床上坐着,借着依稀约月光,盯着门口那人的轮廓出神。
点燃的新灯小心翼翼地送到房中来,程舒志也借着光,把热水端进来,大壮又把浴桶抬进来,浴桶里倒了冷水,程舒志再亲自用热水调好了水温,觉得温度合适了,出于礼数,没去看床上的人。
“你先洗个澡吧。”
“那你不要走好吗?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见他点头,安歌才放心走下床,关好门窗,除去衣物开始洗澡。
屋里水声哗啦啦地不停响着,大壮已经被打发去给衙门送信了,程舒志坐在卧室门口,听着水声,想到方才安歌说的,是他误会了的话,心口堵的石头竟然松动了三分。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水声停了,卧室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嘎吱”一声,门应声而开。
安歌探出头来,看见程舒志还在门外坐着,笑嘻嘻地说:“我好了,你进来吧。”
他进来之后,先把浴桶里的脏水给倒了出去,房间收拾干净了,才坐到安歌对面。
此时安歌洗去了身上的汗水泥渍,穿了一件程舒志的衣裳,分外舒适地坐在床上。因为衣裳宽大,所以露出雪白的脖颈。
分明是毫无诱惑力的一具干柴身体,程舒志却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错过视线去,“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和孙显荣的事情,你误会了!”她急忙解释道,“那天我确实去了将军府不假,可我不是和他去私会,而是去和他讲明一些事情的。”
“我不瞒你,在我被许给你之前,确实曾和孙显荣有过一段纠缠,但他已经和我堂姐定下亲事,我也和你有婚约在身,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的我对他毫无情意可言,更不可能和他做出什么事来!”
“既然毫无情意,为何要去找他?”
“只是因为那天在明心湖畔上,他认出了我,我害怕他把我的消息告诉堂姐,所以去央求他,顺便对过往的事做一个了断。”
“那搂搂抱抱,你又该作何解释?”
“那是非礼!他见我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于是就要来非礼我,甚至还说出污秽不堪的话来!我确实没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应当也看见了,他要非礼我,我立刻把他摁到地上打了一顿,然后逃了。”
程舒志哑然,他看见安歌和孙显荣抱在一起,立刻扭头就走了,要是真看见她打他那一幕,还会误会她吗?
“我是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的事来,所以你不要生气了,好吗?”安歌嘿嘿笑着凑上来,因为心里郁结开了,想明白他是因为误会才对自己无情冷漠,所以又恢复了没皮没脸的样子,拽着程舒志的衣裳撒娇。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程舒志有心要继续绷着一张脸,看见安歌一副可怜样,误会又说开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恼怒全部换成了羞愧,脸就绷不住了。
他把安歌揽到怀里,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愧疚地说:“是我误会你了,我的错。”
“那你还生气吗?”
程舒志摇摇头,“不生了。”
“那你还要退婚吗?”
他又变得认真起来,扳着安歌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要生气,咱俩误会虽然说开了,但是和你的婚事,我还是要退。”
“为什么!?”
本以为误会说开,俩人就能重修于好,在挑破各自身份之后,感情还能迅速升温,更上一层楼,冷不丁听见他这一句话,安歌感觉又有一桶凉水浇在了自己头顶上,她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分明是夏日的夜,她却觉得,它比冬日凛冽的风还要冷的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