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下来,这么高,太危险了!”树下的男孩子焦急的对我喊,待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面目居然模糊不清了,像是蒙上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我扬了扬手里的玉佩,得意的向他炫耀:“程铄,我拿到了!”哦,原来他叫程铄。铄者,学识渊博之人,倒是个好名字。
“绵绵!你莫要乱动,我已经使人去找梯子了,你莫放开那树枝!”少年仰着头,伸出双臂,仿佛母鸡似的站在树下,生怕我会不小心从树上跌下。
“程铄,我要下来了。”我笑笑,把玉佩别进腰间,单手扶着树枝转身向下。
“绵绵!”树下的少年更加焦急了,“你莫下来,铄哥哥会上来接你,你快抓着树枝,莫要松手!”
“程铄,你快让开,我要下来!”我低头看他,心里微微着恼,他站在这,叫我下来后站哪里?莫不是,他不信任我的武艺?
思及此,我心要显摆,便抓了另一根树枝,直接荡了出去。
“绵绵!”“小姐!”周围惊呼一片。
我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抚了抚刚才上树时蹭邹的裙裳,正欲开口喊一声“我没事。”猛地被一个人抱住了。
是兰花的香气呢,我有些微醺,正打算再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拥抱。自从八岁以后,他就很少抱过我了。
“绵绵!”猛地听到少年有些沙哑的嗓音,我愣了愣,他却将我放开了。我怔忪的看向他,少年应该是真恼了,气的浑身颤抖“你!”
我好似听见他磨牙的声音,他咬牙道:“福叔!去请太医!”
程铄应当是宫里的贵人,但又为何与我形容亲近?我是为何爬树,仅仅为了一枚玉佩?
我尚在深思时,又是一段记忆涌来。
我骑在一匹马上,正朝一个方向飞奔,夜色浓如泼墨,一丝月光也无。我听见身下坐骑“呼呼”的喘息,应该是赶了很久的路,这匹千里良驹竟也有些吃不消。
“将军!前方十里就是落马坡了!”左侧一个身穿铠甲的骑兵吼道。
“好!先锋营先行,大军在落马坡修整一晚,明日一早必须到庸城。”我眨了眨被风吹得发酸的眼睛,终于······我还是回来了。
“刘仲永!”我提气喊道。
“末将在!”右侧一名骑兵应道。我观察他的衣饰,竟已是忠武将军,当时的我,难不成还是个三品将军?女子从军还能做到三品?
“你先带一队人马,快马先行,领先头部队前往庸城。”
“是。”刘仲永答道。
“将军······”骑在我左侧的骑兵欲言又止。
“唐明,有话就说,别娘们唧唧的。”
“是。”唐明答道。似是斟酌了一会,他才又开口:“今日三皇子大婚,将军还是······”
“唐明。”我打断他。“我们只是去送贺礼。”
“可······”唐明仍是不甘心,想继续劝说。
“不过一份贺礼,陛下不会放在心上。”我皱眉,有些不悦,我一贯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情。
“末将知道了。”唐明应了一声,又说:“让末将派一队亲卫跟随将军,好让将军······”
“唐明!”我已恼了,再开口时语气冲了不少:“我只是去送贺礼,不是去抢亲!”
“······”唐明被我呛了一声,见我是真恼了,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絮絮叨叨跟右侧的刘仲永小声商议。
一路无话,我只一心向庸城赶去。
起初听见消息时,尚在与闵国交战,我无暇他顾。但在内心深处,我希望此刻能够当着他的面,大声质问,为何不尊诺言?甚至还希望他能够忤逆他父皇,宁死不从,忠于我和他的情意,不负这一场相思。即使皇帝震怒,也毫不退缩,即使······处死我和他,叫我们死后,一个葬于极北,一个葬于极南,叫我们下了黄泉也不复相见······我也会毫不犹豫,随他而去。
我只记得那信纸上寥寥几句话语:太初十一年,九月初七,帝赐婚太子少保常修节之女常韵枝为三皇子妃,三皇子欣然受之——严鸿蒙留。
严鸿蒙又是谁?为什么在战时传那么不痛不痒的一则信?是好意通知,还是居心叵测?
之后的事,却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碎片了。
在一处后院,光线昏暗,一个男子站在廊下,他问我:“唐将军,顾某此举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唐将军莫要怪罪。”说罢,便欺身而上,他腰间应是有剑,却徒手向我袭来,不知是武艺在我之上,或是我受制于人反抗不得?
我穿着一身水红的裙裳,纵马奔驰于一片竹林,身后仿佛有追兵袭来,破空之声阵阵。是谁要杀我?我不喜红色的东西,又为什么穿着这裙裳?
一处满是药味的屋舍,有只苍老的手臂紧握着我手,他似乎悄悄拿给我一样东西,却又没有立即松开,反倒重重捏了我的手心,寒光一闪,我臂上一痛,还隐约伴着些许酥麻之感。他是谁?又向我传递了什么?如若是假意递了东西给我,实则要杀我,却又为何捏了我的手心?如若是真心帮我,却又为何举刀相向?
这三个片段,皆是我记忆之中三个危急时刻,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的死因?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死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