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秋千上翻看那本《鬼仙传》,仍旧是理不出头绪。
叹了口气,拿了一颗洗净的枣子啃了起来。
这枣子新鲜,入口清甜脆爽,枣香十足,咬上一口,鲜嫩多汁,自是一番回味。
果然会术法就是好,这样的食材也能保留的极好。
翻了翻手中书页,跳过那些个长篇大论,突然看见一个阵法,不由地细细研读起来。
此阵是做招魂而用,取朱砂压在四方阵脚,用墨汁相连,得天地之间清气相助,自然阵成。我看此阵也颇为简单,立刻搜寻笔墨纸砚,朱砂等物,打算试上一试。
把白纸往陆璃的大桌子上铺就开来,沾了墨汁跟着描画,不过三五遍,已是有模有样,遂取了朱砂,直接放在中庭四个方位,按照书里所授方法用墨汁将其相连。
完成最后一笔,我静静等待。
半响,此阵中别说魂魄,连猫毛都没有一根。
我蹙眉,只得细细巡视,看了一圈也未曾发现哪里不妥。
对了。
阵成须得向天地借来清气,灌入阵中,此阵才能活。
只是这清气该如何借?
我往前略翻了翻,未曾提及这清气是何物,不由地疑惑。
传说盘古手持巨斧开天辟地,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浊的东西,慢慢下降,变成了地。难不成这儿的清气指的是天上的云彩?
我蹲在地上,正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绣着四色云纹的鞋突然出现在视线中,我缓缓抬头,只见一节青色衣摆。
又是这厮。
“我一会儿就收拾好。”我蹲在地上瓮声瓮气的说。
“此阵不成。”陆璃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我讶异的抬头,这厮今日居然搭理我了,真是奇哉怪哉。
“哦。”估计又憋着什么坏招呢,姑且不搭理他。
“缺了清气。”陆璃走动了两步,坐在我刚才坐的秋千上。
我听闻这话,“噌”的一声站起来。
这厮今天话很多嘛,不对劲儿。
陆璃伸手拿了个枣子,当着我的面儿吃起来。
“你肯教吗?”我拿起盘子,上面仅剩的几颗枣子滴溜溜的转起来。
陆璃吃东西永远不紧不慢,斯斯文文,等他啃完这颗枣子,再悠悠的抬眸看我。
“教我如何成阵。”我一手护着枣子,一边盯着他。
这厮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也不打开,只敲着掌心,斜睨了我一眼。
我面皮抖了抖,果然是这样。
说起来,我与陆璃也有些相似处,譬如他现下的神情。
我当初若是给谁下了套儿,那人若机灵些,求到我面前来了,我必然也是这幅模样,等将他的傲气磨尽了,再给他出招,百试百灵。
只得在腹诽几句,面上做足了虚心求教的样子,捧着盘子鞠了个躬,口中道:“请先生教我。”
陆璃伸手拿了个枣子,拈在指尖,静静的看着我。
我懂事的沏了壶茶,再用小托盘装着,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待水温凉下稍许,可入口了,才端过来给他老人家。
陆璃这才开了尊口:“气循体内,然后呼之。”
什么玩意儿?
我给你端茶倒水忙活这么半天就值你八个字?
我愤愤的收了盘子,将最后剩的那个枣子当成陆璃,咬的脆响。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唐绵绵也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虽然我有些不相信陆璃这厮的鬼话,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偷偷尝试,未免被他瞧见,取笑于我。
当日陆璃回了东院,我便蹲在自己画的阵法中间,深深吸气,然后再吐气,如此往复,阵法未有丝毫变化。
就知道这厮是骗我。
还好今日未当着他的面做出这举动,否则这厮还不笑话死我。
刚从阵中退出来,只觉一阵地动山摇,白光耀眼,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放下遮挡的衣袖,看向布阵的地方,对上了两个熟悉的人。
牛头与马面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我,里头挤满了一大堆往生的魂魄,正在小小的法阵中推搡,时不时传来两句骂人的声音。
“唐姑娘。”牛头呵斥了身边的魂魄,要他老实些“你该不会在冥府使了招魂阵吧,”
我连忙拱手,直说对不住。
“这阵我们无法出去,还请姑娘倒转法阵,将我等送回。”马面说道。
倒转法阵?我搓了搓手,结阵都是阴差阳错,这我就更不会了。
只得硬着头皮去敲陆璃的院门。
开门的果然是小绿,我松了口气。
说明来意后,我就回到中庭等待,诚恳的向牛头,马面道歉。
陆璃果然来了。
他才刚踏进中庭,方才还在吵嚷的中庭瞬间鸦雀无声,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这厮在阵法前站定,不过用手结印,光芒现了一瞬,刚才与一堆鬼魂挤在一处的牛头,马面就消失无踪了。
我站在陆璃后面,见他转身,赶忙说:“我今日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陆璃不慌不忙的看着我,不过指间一指,我就算使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再向前一步。
我只得停下来,看着陆璃。
正在这紧要关头,店门的银铃声再一次响起。
陆璃瞥了我一眼,抬脚往门口去了。
趁着陆璃不在,我赶忙往自己房门那儿走,却发现这厮甚是可恶,竟然未撤“术”,我现下进不得退不得,便被锁在这看不见的一方天地里。
就在这时,中庭一阵金边有次序的亮起,层层叠叠,令人惊叹。
“千瘴”居然是建立在一座巨大阵法之上!
随着阵法的显现,周围的场景一阵扭曲。等到阵法完成,金光隐匿,原本的中庭变成了一件药铺。
这时,门口的帘子也被人打起来,走在前面的自然是陆璃,后面跟着进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身穿杏色上襦,下着藕色织金马面裙,脚踩鱼戏莲叶勾背鞋。待其抬起脸来,一张含笑芙蓉面,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我此时正站在柜台后面,背靠药格,只得站直了,冲那姑娘行了个万福。
那姑娘含笑回了礼,与陆璃一道进了里间。
我竖直了耳朵,不过只听得几句“点在这”,“红色”之类的字眼,不到一刻钟,那姑娘就掀帘子走出来,走时却急匆匆地,穿过槅门就看不见了。
我一手支着头,望着她走的方向,却不想阵法突然消失,差点载了个跟头。
回过头去,陆璃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