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前,太阳还未升起之时,花盏就已经起来,坐在攀涯湖的岸边,面向东方,看太阳升起。
花盏想:“天色阴沉,恐怕一会儿还会下雨。”
花盏始终回避着水君他们,不愿意回去,花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一刻,花盏真想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再回来,这样,她就看不到水君从自己面前,永远的消失了,花盏就会天真的,自欺欺人的以为,水君仍在攀涯湖的水府。
花盏回水府之时,已经过了大半个中午,春云和春水已经从水君那里,知道了关于息硝的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果不其然,和水君说得一模一样,对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反驳。
花盏让春水帮她画了一副水君的画像,这事情水君不知道,春云也不知。春水面上对水君这件事情不闻不问,毫不在乎,实则背地里,不知暗自难过怨恨了多少回,难过是为水君,怨恨是为凌音。
春云春水知道,水君要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就算他们想说服水君,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水君怎会听他们两个的呢。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春云和春水,才照着水君所说的话做,乖乖的答应他,看护好攀涯湖,不让他有一点儿的后顾之忧。
水君信得过春云和春水,春水他们也信得过水君,水君知道,春云他们会看好攀涯湖的,春水和春云他们也知道,水君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他们的。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才在这一刻,闭口不谈此事,就算日后,不再相逢,彼此也会相互挂念。
这天夜里,花盏住在春水的屋子里,春水的画作完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花盏便跟春水挤在了一张床上睡。三更之时,迷迷糊糊之际,花盏隐隐听到房外,有女子的哭泣之声,一侧的春水,不知去了何处,花盏起身走至门前,开了一条缝隙,看到哭泣的女子,正是春水,花盏想:“看来春水这番样子,是不愿我看到的。”花盏不便上前去打扰她,便又折了回去。
春水很快就回来了,她将蜡烛点燃,对花盏道:“花盏,你是醒着的吗?若是你没睡,能和我说会儿话吗?”
花盏道:“春水,我也是睡不着。”
春水道:“花盏,你为何睡不着?”
花盏道:“我们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你不也是嘛。”
春水道:“好,我们聊点别的。
花盏,你喜欢的人是谁?”
花盏道:“没有。”
春水道:“我不相信,你一定有。”
花盏道:“那春水,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春水道:“春云,好了,该你了,我都如实告诉你了,学学我,看我多干脆利落。”
花盏道:“你真的喜欢春云?”
春水道:“是呀,我不骗你。”
花盏道:“春云也喜欢你吗?”
春水道:“是呀。”
花盏道:“可是,我也喜欢春云啊。”
春水道:“什么?你喜欢春云?花盏,你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理由喜欢春云啊。”
花盏道:“就是啊,我有什么理由喜欢春云嘛,所以,春水啊,我才告诉你,我没有喜欢的人呐。
倒是你和春云,你们两个,打算何时办喜事呢?别忘了,到时候和我说一声。”
春水道:“早着呢,算了,我提醒你一句,有些话再不说出来,可就晚了。我和春云其实早就看出来。”
花盏打断春水:道:“春水,别说了,快睡觉,明天还要起早呢。”
春水道:“花盏,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你当真以为,我和春云看不出来?”
花盏道:“春水,谢谢你,让我再想想。”
天快亮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清早天已经放晴,阳光明媚。
花盏和水君还有春水他们,在攀涯湖的岸上等着凌音,等凌音到了以后,水君道:“此身一去,不知何日能再相见。说来,我同息硝一样,都是由剑化成人的,唯一不同的是,我是神,他是灵。
灵化形为人时,虽有形体,能够触碰到,实际却是虚形。剑是原体,既是载体。如此,剑不可离身,身不可离剑。无论去何处,剑都得带着。
我已为神,形体已由虚,化为实,如此,剑可离身,身可离剑。剑与我已为两个独立的个体,剑若在南,我可北去。
故而,吾死或魄散,剑不会再生新识,吾亡,吾则可入轮回。”
花盏道:“人亡剑在,剑损人不伤。水君,这就是您为什么可以在除去息硝的魔心之时,不损坏息硝剑的原因吗?”
水君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凌音反倒在息硝灰飞烟灭后,不另觅新欢,仍心系旧爱,与天地相抗,与神相斗,她对息硝的这份感情,实在是太过痴迷,对他的这番真心,对他的爱,却也是难能可贵的,我的存在,不就是让人们过得幸福吗?所以,我愿意换息硝回来。”
花盏道:“好,水君,我知道了。”
凌音也只是对水君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也没再多言,春云和春水也没再说话。
到了现在,花盏才明白,所谓的喜欢和爱,自己根本就不配,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自己。
花盏想:“我生来遭人厌恶,遭人唾弃,遭人鄙夷,昨日我还在心中发誓,自己是多么的爱水君,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意在他离去的最后一刻,对他说:‘我永远爱你。’
而今日,在得知他的真身后,我那之前所有的对他的爱,在这一刻,全都付诸东流,烟消云散。
我对水君的爱,不是恋人之间的爱,是如同对山山水水的那种爱。
我自始至终,心里最爱的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
谁不爱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为我心中有鬼,我知道,我对水君的喜爱,和对一件物品的喜爱一样,我很是惭愧,所以才无法叫出水君的名字的。
因为我没脸面对水君,更没脸叫出他的名字,他只是我臆想出来,铭心刻骨的爱人罢了,我对水君的这种纯粹的喜爱,跟我单纯的喜欢山水一样。
这种喜欢,不过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罢了。
我一直都很敬重他,仅此而已。
毕竟,水君原是一柄剑,一柄出自很久以前,一位非常著名的,铸剑名匠之手的七星龙渊剑。”
这番明了,水君也消失于众人身前,但见那息硝,自息硝剑中,化形而出。还是往常的模样,但又跟往常不太一样。
春云和春水见水君已去,已然准备回去了。
春水对花盏道:“花盏,我们回去了,你,往后有何打算呢?”
花盏道:“我,我打算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你们多保重罢。”
春水道:“好,我们回去了,你在这儿,也莫要多留恋,快些走罢。”
花盏道:“好。”
春云和春水回去了。
凌音对息硝道:“息硝,你还认得我吗?”
息硝道:“不识,不过,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姑娘,你认识我吗?姑娘,我初化为人形,想来,我们应该不认识。”
凌音道:“息硝,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啊,只是你不记得罢了,这就是你看我眼熟的原因,息硝,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了,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也不迟,只要你回来就好,息硝,以后,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了。”
息硝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怎么会认识呢?你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吗?”
凌音道:“凌音,我叫凌音,息硝,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可以吗?”
息硝道:“好。”
眼瞅着息硝和凌音二人久别重逢,正卿卿我我腻歪得很,花盏的内心,很不是滋味,花盏想:“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何况在息硝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路人罢了,还是赶快走罢。”
花盏转身离开了这里,她知道,息硝也好,凌音也罢,自此也再无瓜葛了,她跟息硝之间的恩情,也就此一笔勾销了。
花盏走着走着,走到一个人烟稀少,荒草丛生的原野上,正午的太阳,身旁不时刮来的风,温暖萦绕在她的身旁,花盏想:“以前,我有一个依靠,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只能依靠自己。”
花盏蹲下埋头痛哭起来,以前终究还是过去了,息硝已经永远的离开她了,息硝现在是凌音的依靠,他们两个会相辅相成,相互依偎着在这世上活下去。
花盏徒步前行,一路翻山越岭,见到过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他们或是嘻笑,或是打骂,彼此的眼里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他们成婚的时候,喜服是那么的好看,就连门前对联上的墨,也散发着吉祥祝福的香气。
花盏曾经以为,她只要找到了息硝,一切就都还能回到从前那般,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想多了,从她来到这个世上,就注定,自己将孤独的,孤独的一个人活着。
花盏耳边依稀响起一个声音:“这世上没有人会,会真心实意的,爱上你的。
但,我会永远爱着你。永永远远的爱着你。”
花盏想:“水君?这是水君的声音,还是我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花盏喃喃道:“我会永永远远的爱着你,我也是知道的,你永远都,都会一直的陪着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