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盏到一条河里洗了个澡,这里既隐蔽,又阳光充裕,花盏那阴晦低沉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生气。
离开了攀涯湖,花盏踏上熟悉的路程,向着兰君的住处前往。离开了攀涯湖,所有的一切事物景象,都不再是沉重的,都变得是那么的自由、敞亮、和谐、无拘无束。
花盏来到兰君的住处之时,这里已经变了样子,不再是花盏曾经熟悉的地方,兰君所住的山下,不知何时,有了村落,零星住着七八户人家,人烟稀少,村子距离城中有十来里远,也不知他们是何时来此的,怎么会在这儿定居。兰君所住的这座山,以前没有名字,如今也有了名字,上山的路口处,立着一块半大的石头,上面写着竹山二字,应该就是这座山的名字了。
山上栽种了许多竹子,竹林苍郁,遍地山花,漫山蝴蝶,溪水潺潺,一时间,花盏竟然有种走错了地方的错觉。兰君家住在山的南面,面向北边居住,很好找的。
花盏想:“竹山上种满了竹子,这也许是卿竹的手笔,卿竹在山上种了这么多的竹子,不知兰君做何感想。”行过密林深处,踏过溪水河流,花盏终于找到了兰君的家邸。
花盏道:“卿竹在家吗?”
院内的卿竹应答道:“谁啊?”
花盏道:“是我,花盏。”
卿竹开门,看到是花盏,又惊又喜的道:“花盏,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花盏道:“想你们了嘛,最近清闲了,来看看你们,你们最近怎么样?这山现在的变化可真大啊。”
花盏边笑边说着,和卿竹一起进了院子里,院子里一切如旧,花盏想:“这熟悉的感觉,跟回到自己的家中似的,只是未见兰君和楚缊的身影。卿竹倒也没多大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
卿竹道:“兰君和夫人回旧地去了,给了我自由身,把这屋子交给了我。山的名字,是山下的村民们取的,叫竹山。”
花盏道:“旧地?就是他们最开始住的地方吗?”
卿竹道:“是。”
花盏道:“你知道那里在哪里吗?”
卿竹道:“不知,兰君也没和我说,他不愿旁人再去打扰他们,和夫人隐居去了。”
花盏道:“也好,你现在也自由了,想去哪里就能去了。”
卿竹道:“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就想在竹山住一辈子。花盏,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花盏道:“我想在竹山找个好地方,盖几间屋子,住下来,你可同意?”
卿竹道:“当然同意!花盏,很乐意你住下来,我们也相互有个照应,还能做个伴。”
花盏道:“是呀,那可是太好了。卿竹,你怎么在竹山,种了这么多的竹子?我来的时候,都差点以为走错地了呢。”
卿竹道:“竹山竹山,不多种点竹子,怎么对得起竹山这个名字?等这些竹子修成了人身,竹山可就热闹了。”
花盏道:“它们,也能修出人身?卿竹,不会,已经有竹子修成人身了罢?”
卿竹道:“你说对了,我夫君前几天刚刚修出人身,现在正在休息呢,等他醒来,我介绍你们认识,正好他也能帮你盖盖房子。”
花盏道:“谁?你夫君?你什么时候成婚的?”
卿竹道:“来,你看。”卿竹带花盏来到后院,走到一棵系着红色绸布的竹子前,指着它对花盏道:“这就是我的夫君,单翩,他每天,只能化一个时辰的人形,且还是虚形,他不能离开竹身太久,不然,会魂飞魄散的,这都是因为他的修为太少的缘故,等他再修炼个千百年儿,就能和我一样了,我们两个,以这个红绸布为媒,算是结了亲,你看,我手里也有一条呢,这可是他送给我的,是我们的信物。”
卿竹说着,从袖口拿出一条和竹子身上系着的,一模一样的长形绸布,她放到花盏的手中给她看。
花盏道:“既然这绸布这么重要,你还是赶紧好好收起来的好。”
花盏拿在手中,大致看了一下绸布,又重新将绸布放到了卿竹的手中,花盏想:“想来,是卿竹一人在这竹山上闲来无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
花盏道:“卿竹,他,明天会现身吗?”
卿竹道:“会啊,花盏,明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花盏道:“那,我们现在说话,他能听得到吗?”
卿竹道:“大概听不到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做竹子的时候,多数时间,我都不太清楚外面的人们,说的是什么的,也就是后来,快要修成人身那几年,才可以听明白的。”
花盏道:“好罢,单兄,那明日我们再见罢。”
卿竹道:“花盏,我们去屋里坐罢,我给你煮茶喝。
这么多年未见,我们可得好好聊聊,你都去做什么了?”
花盏道:“那可得好好聊聊,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走,屋里坐。”
花盏和卿竹进了屋子,卿竹煮了茶,二人相对坐下,茶香四溢开来,茶盏中缓缓升起的热气,弥漫在她们的面前,屋中的陈设,还是当年的样子,没有一点儿改变,花盏不禁眼圈泛红,眼角湿润,卿竹只顾着品茶,小抿一口茶水,振振有词的夸奖这茶是好茶,并未发觉花盏的异样。
卿竹道:“花盏,你说罢,我洗耳恭听。”
花盏道:“我只能长话短说,这得从几千年前说起,那会儿,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说。”
卿竹道:“你说罢。”
花盏道:“我原本,是人间的一个凡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遇见了息硝,幸而被他所救,才有了今日。
再后来,息硝不知所终,我便四处寻找他,之后,我找到了攀涯湖水君那里,才知道,息硝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了让息硝回来,攀涯湖水君舍弃了自身。
如今,息硝回来了,却没有了以前的记忆,现在,他身边有一个很爱他的人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卿竹道:“息硝?他是谁?”
花盏道:“息硝和兰君是朋友,息硝原本是息硝剑所化。”
卿竹道:“那你很喜欢他吗?”
花盏道:“不喜欢,我只是把他当做我的恩人。”
卿竹道:“那你现在恩已经还完了吗?花盏,我看戏中女子报恩,都是以身相许的,你怎么不嫁给他呢?”
花盏道:“我们之间的恩情,已经一笔勾销了。戏里的你也当真?卿竹,你真傻。”
听到卿竹这话,着实把花盏给逗乐了,花盏想:“这丫头,也太单纯了些。”兴许是许久未有现在这般,轻松欢快过,花盏心中的闷气,当下散开,心间顿时开怀了许多。
卿竹装做生气的样子,带着些许脾气道:“花盏,你莫笑话我。”
花盏用讨好的语气道:“我们卿竹最聪明了,一点儿也不傻,卿竹不要生气呀。”
卿竹道:“不闹了,我才没真的生气呢。”
花盏道:“卿竹,我知道你在跟我玩呢。好了,你快跟我说说竹山的事情。”
卿竹道:“山下的村子,叫竹山村,因为山上种有竹子,又因为村子在山下,才叫的竹山村。
我们的这座山,原本没有名字,村民们便叫它竹山了,竹山山下竹山村,山有了名字,叫起来也方便多了。”
花盏道:“竹山村,村里的人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怎么才这么几户人家?”
卿竹道:“他们来这儿居住,大概快有百年了罢,你知道吗,刚开始,这里只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家中,只有父女两个人,女儿到了成婚的年龄,有个后生入赘到他家,跟他家女儿成了亲,两人后来,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一个随女家姓,一个随男家姓,所以村子里现在有两个姓氏,可是到底同出一脉,现在村里的村民们,都是这户人家的后人。现在为止,他们的后人,也传了有三四代了罢。”
花盏道:“那这户人家,可真算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啊。”
卿竹道:“是呀。”
花盏道:“卿竹,以后,竹山村的村民们会越来越多,竹山可有得热闹了呢。”
卿竹道:“热闹归热闹,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住处都得设结界,不能给他们闯进来。不然,那可就麻烦了。”
花盏道:“有什么麻烦?”
卿竹道:“要是给人发现了,我们怎么解释?再者。”
花盏道:“再者什么?”
卿竹道:“再者,人妖殊途,要是哪个人看上了竹山上的哪个妖,或者竹山上的哪个妖,看上了哪个人,怎么办?”
花盏道:“卿竹,怎么可能?你又在逗我呢,人和妖怎么会相恋呢?这戏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
这种事情,我至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何况,你说的,这也太荒唐了些罢,你一定是戏看多了,不可能的。”
卿竹道:“花盏,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花盏道:“卿竹,无论是否真假,你说得都对,我相信你,毕竟感情这事情,谁也说不准。”
卿竹道:“你呀,强词夺理,就喜欢跟我唱反调。
花盏,你衣裳里,藏的是什么?”
花盏道:“这个呀,是攀涯湖水君的画像,给你看看罢。”
卿竹起身,从花盏手上接过画像,小心翼翼的展开,仔细看了起来。卿竹端详着画像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把画重新卷好,交给花盏,没有说话,继续坐下喝起茶来。
花盏将画收好,道:“可有话说?”
卿竹道:“你怎么会留水君的画像?
花盏道:“我之前喜欢他,让人帮忙作了这画,想着有了这画,即使他不在我身边,也似在我身边。
后来,我发现自己不是真的喜欢他,可是,我又舍不得扔掉它,索性一直带着了。”
卿竹道:“花盏,那,他喜欢你吗?他知道你喜欢过他吗?”
花盏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