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丁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禁打个冷颤,道:“那蛇,蛇确实是挺可怕的。”
汤佩瑶听了,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老孙头又道:“汤姑娘说得对,江湖上凡是年纪稍长的应该都知道,当年五蛇寨大摆五蛇阵时,伤人最多的就是那过山峰。”
汤佩瑶欲言又止,看看众人惊惧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杜老大也道:“当年橄榄河一战真是惊心动魄,那五蛇阵伤了怕不有上千人,我当时在场见着,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汤佩瑶见他说话,忙道:“师父,当日你也在场么?我听阿爸说那是百草帮无理取闹,强要占我们寨中宝贝,还引来不少帮手,我们无奈,才施那五蛇阵对付他们的。”
杜老大道:“哎,孰是孰非,我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只是这五蛇阵未免太过狠毒,我们紫霞洞便是当年百草帮帮主邀去的其中之一,此一役我们损折了不少弟兄。”
汤佩瑶听了有如淋了一头的冰水,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道:“如此......如此说来,师父与我们寨有......有仇。”
杜老大见她容色悲切,安慰道:“你不必如此,我们紫霞洞与上林寨并无仇怨。当年事情都因误会而起,如今早已随风而去。再说了,上一代的是是非非,如何要你来承受?我只认你是我的好师侄。”
汤佩瑶当日跟着杜老大学武功,是拜在余氏兄弟门下的,乃杜老大代亡弟收徒,因此虽叫他做师父,实则算是他师侄。她方才还在担心与紫霞洞会心生嫌隙,如今听了杜老大一席话,心头大石放下。
老孙头又道:“杜老大说的极是,汤姑娘你不必太过介怀,据我们所知,当年受邀前去的帮手事后尽得贵寨援手解毒,不然死的人怕要更多,彼此早无嫌隙。只是那百草帮的帮主当日中毒丧身,却与你们家结下难解之仇了。”
汤佩瑶小心地道:“孙爷爷提起我们寨子,神色有异,颇为顾忌,便是因为此事么?”
老孙头道:“其实五蛇寨一向不大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大家只知他们擅使毒药,行事又诡秘,因此才有许多闲言,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汤佩瑶道:“如此说来,孙爷爷不讨厌我?”话音兴奋地都发颤了,不忘偷眼去看高丁。
老孙头道:“汤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着,你们寨中的血妖,似乎......似乎不该养着。”
汤佩瑶道:“孙爷爷,我们寨中真没什么血妖,我从未见过。”
老孙头道:“你阿爸怕你年少,不及告诉你还是有的。”
汤佩瑶刚刚放下的心头大石重又压在心上,暗想:“孙爷爷还是有偏,刚才高丁听了我们寨中的事,也在不时皱眉头,看来他也忌我。难道他们都嫌我寨中行事狠毒么?”
她心中愁虑万千,思潮不定。突然听得门外一句,“笑话,林寨中人顶天立地,有什么不敢说的。”
众人大惊,纷纷起坐,奔出门去,只见覃婆婆与那个唤作:“燕儿”的美丽女子站在一起,正不屑地望着他们。
狄峰看见那女子,一双眼睛再不肯离开,心想:“这女子真好看,要能跟她说句话该有多好。听这婆婆叫她燕儿,不知她姓名是什么?”
覃婆婆正盯着老孙头,全然不知狄峰的失礼,她气呼呼地道:“孙思定,你明知道我与高无忧是旧识,他身故而去,你都不来知会我一声,我便恁般讨你嫌?”
老孙头道:“覃婆婆言重了,高兄受猿妖所害,不幸去世,我只顾为他主丧,却忘了告知你了,还请恕罪。”
覃婆婆满脸的皱纹突然急速抖动,重重的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呸,满口的谎话,说了也不会脸红,你是怕我寻你报仇,你放心,我答应过高无忧,说了不找你麻烦便不找,你装什么呢?还要恕罪?你真想我恕你的罪,趁早自行了断了便罢,说什么好话?真不要脸。”
老孙头脸色铁青,道:“覃婆婆,你儿子的事,我已说得明白,并不关我事,你......你何必颠倒黑白。”
覃婆婆怒道:“你还知道我孩儿的事?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孙思定还有脸提出起我孩儿?”
老孙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甘平寿元已尽,岂是人力可以强挽?你还要去求那血妖,这是违反修道戒律的事情。自古人妖不两立,如何能够与妖怪说情道义?”
覃婆婆气得连连呼气,脸上的皱纹都鼓的舒展了不少,道:“我道高无忧迂腐,不想你不仅迂腐,简直蠢笨如牛。人妖不两立是哪个告诉你的?神仙坐下都有妖兽为骑,他们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榆木脑袋镶了铁么?这般不会转圆?”
老孙头道:“身处道门,斩妖除魔乃是本份,何必多言。”
覃婆婆盯着老孙头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看她眼中喷火,恨不得一口水把他吞了。覃婆婆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方才镇住自己,不上前去刮那老孙头几巴掌,只道:“我也不与你这倔驴废话,我今天来是要高无忧孙子助我一次,与你无干,趁早滚远些。”
高丁心中暗道:“覃婆婆不知要我帮什么忙?怎么昨日不说,今天却上门来?”
老孙头警觉地道:“高兄是我至交好友,他孙儿便是我孙儿,你要他做什么事?”
覃婆婆道:“我只要他问他些事,你莫要多管闲事。”她也不待高丁答应,伸手就去抓他。
老孙头见状,一记“围魏救赵”使出,酒葫芦急打覃婆婆,覃婆婆左手拨开,右手一弹,一个细小的东西急驰老孙头脑门。啪的一声,老孙头中招,额头红了一片。
莫屠户骇然大惊,这老孙头功夫于众人之中算得最好的,这覃婆婆是什么人?一招便伤了他?
他见老孙头额门掉下一个东西,是个指甲大小的小纸团,心里又是一突,暗想:“这么个小纸团竟能伤敌,这老太好厉害。”当下提起尖刀上前拦住,不想覃婆婆不等他到,手一挥,又是一个纸团飞出,打得莫屠户嘴角流血。
莫阿状见到父亲受伤,抡起铜鼓往覃婆婆拍去。
覃婆婆看他来势汹汹,避开几次,后跳几步,道:“慢着,小子,你这雷兵鼓哪里偷来的?”
莫阿状不打话,只顾提鼓去打她。
覃婆婆怒道:“不知死活的贼小子,你道我怕你么?”双手在胸前合十,左掌右移,右掌左移,口中喝一声:“起。”身子竟然凌空飘起尺余,合掌中不断冒出白烟。
忽见她身子急速射向莫阿状,在他肩头拍了一掌,莫阿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被拍得飞出,跌落在地。
莫屠户大惊,赶上前去看莫阿状时,只见他浑如无事人一般,拍拍身上的尘土,马上站立起身,又要去打覃婆婆。
莫屠户赶紧把他拦住,向覃婆婆施了一礼道:“多谢覃婆婆手下留情。”
覃婆婆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他,只问莫阿状道:“小子,你的雷兵鼓怎么得来的?”
莫阿状见父亲点头示意,不好再打,回道:“是我们在三元洞找到的。”
覃婆婆听了,眼睛逼向汤佩瑶,寒光凛凛,把汤佩瑶吓得忙说:“这是莫三哥因缘际会,这雷兵鼓确是他的。”
覃婆婆道:“哼,林寨的宝贝什么时候要外人来使?”忽地又问莫阿状:“小子,你既敢血祭雷兵鼓,想必会用,如何不唤阴兵?只会使蛮力,把宝贝去乱砸人,好不丢脸。”
孙小六见覃婆婆伤了他师父,又在这里呼三吆六的,早不痛快,当下笑道:“真好笑,即便是蛮力,能对付你就可以了。”
覃婆婆道:“你这猴子是孙思定的徒儿么?”
孙小六道:“正是,你待怎的?”覃婆婆道:“不待怎的?看你尖嘴凹脸,额头突出,与你师父长得一般的猥琐,同样的丑陋,一时好奇问问罢了。你也要尝尝我的凌空掌么?”
孙小六怒极,却不敢上前,毕竟自己武功只学了些皮毛,连师父都打不过去,自己去岂非白白送死?
老孙头捏住孙小六肩头,示意他退下,又向覃婆婆道:“覃婆婆,何以出言戏辱一个小孩?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就是了。”
覃婆婆道:“哼,我说了,要高无忧孙子跟我回去一趟,我有话问他。”
老孙头道:“有话不能在此间问么?”
覃婆婆鄙夷地道:“此间有无情无义,见死不救的人在,不小心瞧见便要作呕,怎么敢久留?不怕呕死了。”
老孙头不去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道:“既如此,你便请回罢,我们不拦你。”
覃婆婆怒极而笑:“你们拦得住我么?”
老孙头道:“我们又何必拦你只是你要从我手中劫人,怕也是办不到。”
覃婆婆气得浑身发抖,大叫道:“孙思定,你偏要与我作对么?”
老孙头道:“不敢,高兄临终托孤,我不敢怠慢。”
覃婆婆道:“我正要找高无忧问事,又不是害他孙子,你凭什么阻我?”
老孙头道:“高兄魂归地府,从此与人间再无瓜葛,你何必再造孽?”
覃婆婆道:“造你祖宗十八代的孽,我自招故友灵魂,与你何干?”
覃婆婆也是气急了,粗言脱口而出。
众人听了都感奇怪,招魂?这高丁刚喊完魂,这覃婆婆又招什么魂?
高丁好奇地问道:“孙爷爷,覃婆婆是要把我爷爷招来么?如此......如此我也想见见爷爷。”
老孙头怒道:“不可,人鬼殊途,怎么能胡乱造次?”
覃婆婆道:“放屁。人家的私事你也要管么?你也配管么?”
高丁又问覃婆婆道:“覃婆婆,你要我做的事情便是招我爷爷的魂么?”
覃婆婆点点头道:“正是,我托你烧的纸宝已将事情报与他知了,他也同意了,你方才烧宝时不是见那火忽地大亮么?那是你爷爷回我的意思。”
高丁听见,心绪波动,道:“覃婆婆我愿助你,到时招来我爷爷,让我与他说几句话好么?”
老孙头喝道:“高丁不可,她哪里是招什么魂?无非是借你身体,强行唤出你爷爷的灵识,此事于你身子有害,千万不可妄为。再说,你爷爷要是灵识附在你身,你也与他说不上话。”
覃婆婆反眼瞟他,道:“你知道什么?你当我是那些半真不假的师婆么?”又向高丁道:“孩子,婆婆心中有一件重大事情,务须要问清楚你爷爷的,因此不得已要请他上来,他身死不久,只会附身于你,因此我才要你助我。你大可放心,鬼魂附体,寒入人身,身子弱的确实会大病一场,或者阳气散尽就此死去的也有。只是我有一法,可保你无事,不会伤你的。你爷爷虽然不能与你直接对话,你有事记下,我会代你问他的。”
高丁点点头,坚定地道:“孙爷爷,我愿助覃婆婆。”
老孙头没想到高丁如此说话,一时哑了,覃婆婆得意地道:“听见没?小孩子都比你这倔驴通情达理。”
高丁又道:“覃婆婆,我答应帮你,我们就在这里做法罢,我......”
覃婆婆知他不愿离开众人,只好道:“也罢,我回转城里取些东西,一会儿再来。”说罢引着那叫“燕儿”的女子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