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凯瑟琳
在世人眼中,慈禧太后是一个性情暴戾、阴险恶毒、睚眦必报、狐狸其貌而虎狼其心的泼妇。这种观点在最初也影响着我,然而当我见到她后,这些印象立刻被颠覆了。她待我殷勤周到,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使我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她专门为我安排一座宫殿,以使我可以安心自在地生活工作,至于画画所需,更是事无巨细地安排到位。是以我在清宫的这段日子,可以安心地从事绘画,一共成就了四幅作品,其中一幅便是在圣路易斯博览会上参展的。
我在东方宫廷中的这段生活,可以说是非常独特的经历,非但外国人没有,即便是中国人也很少经历。但我离开宫廷不到数月,本不打算将所见所闻公之于众。因为,慈禧太后待我如此周到,其他人也待我如同家人,亲切备至。我觉得我有义务报答他们的善意,而不是将这些宫闱秘闻公之于众。这既是对他人的回报,也是对中国风俗礼制的尊重。
但是,当我回到美国后,报纸上经常出现许多关于我的报道。这些报道真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有的说慈禧太后本来是又老又丑,曾对我进行威胁,逼迫我将其画得年轻漂亮,而且落笔之后,不许我有任何修改。至于伦敦的《泰晤士报》更是耸人听闻,在他们笔下,慈禧太后是一个有着虎狼之心、残暴成性的老女人,卡尔小姐数月来伴驾随行,颇有感触。
当我看到这些文章时,真是愕然不已。天地良心,我从未有过如此荒谬绝伦的想法,更遑论将其公之于众。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诸家报纸转载抄袭,添油加醋,谓之绝非空穴来风,查有实证。有道是“三人成虎”,民众也跟着人云亦云,说得越来越玄乎,大有蔓延之势。
本来,面对这些谣言,我大可置之一笑,不予理睬。然而,事关他人清誉,容不得我再缄默下去。是以我要挺身而出,与谣言斗争到底,还公众一个真相。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将我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写作成文,公之于世。
毫无疑问,一旦本书问世,必然会引起我的中国朋友的关注,也许会冒犯她们,她们可能根本不想理会书中的内容,仅仅因为我将她们的宫闱之事公布出来,而埋怨于我。倘使慈禧太后以及宫中的贵妇们听说此事,想来会盛怒不已,怨我“恩将仇报”。在古老的中国,人们极为看重礼法制度,不得对皇亲贵胄妄加议论,违者则以“大不敬”论罪,轻者受刑,重者则有诛族之罪。是以历代中国帝王的生活起居,常人都不敢妄议,更是被律例所禁止的。
因此,本人的拙作,即使对慈禧太后滥加饰美之词,也无法弥补我的“大不敬”之罪;而读者则会误解我的本意,以为我是在向慈禧太后献媚。值此两难之地,我真是不知所措。然而,本人心意已决,决意将此书付梓出版,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于心。只想把一个真实的慈禧太后,一个真实的大清内廷,展示在世人面前。是非功过,任由他人评说。
对于义和团运动,大内之间经常有人作为谈资而提及。说起当年的情形,大家也毫无避讳。我耳闻目睹,也颇知道一些掌故,觉得若是能奉献出来,也能为史学家提供一些资料。
一位哲人曾说过,“倘若你想了解一个人,莫过于先去了解他所生活的环境。”正因如此,我想,数月以来,我身处大内之中,所见所闻,对了解慈禧太后应该很有帮助。
我想,拙作对于了解清宫内廷,应该有点帮助。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走近慈禧太后生活的西方人,我曾处在她的角度,去观察周边的事物,我也亲身体验到了许多风俗礼节。当然,在当今的世界上,天资聪颖的汉学家比比皆是,本人在中国待的时间毕竟有限,再加上天资愚钝,泽笔芜陋,实在是贻笑大方。
由于我在中国仅仅待了九个月,无暇对这个古老的国度进行全面细致的研究,为了使拙作能够有些深度,我曾翻阅过许多有关中国的书籍,希望对我的写作能有些帮助。很多事物,千百年来已经沿袭为传统,在中国人看来是合乎情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从未考虑过这些传统的根源所在。我更不可能寻根追源,进行学术般的考究。以我的粗浅,只能将我的所见所闻记载下来。尽管这可能会引起清廷的不满与反对,但我依然希望能借助拙作来向世人展示一个真实的慈禧太后。以下便是一个谨慎的画家质朴无华的描述,如果有描述不够全面的地方,还希望广大读者能够谅解,报以宽容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