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你们的货卸下去!”青年从车上下来,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说。
绿色的大卡车停在松软的黄沙中,货箱中装满了各种日常用品及淡水食物。车子还没有被关掉引擎,发出呼噜噜的喘气声,像个年老的战士在大漠上呼吸。
车队每个月月初来一次,总是会装载着果蔬、肉食和大米,还有生活中绝不可缺的淡水,这些生活补给保障了漠地研究人员的物质需要。偶尔还会给每人带上几套衣物,有心的还会带一些现代社会的东西,比如报纸、健身器材、香烟、白酒,以缓解这些研究人员的无聊。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三集团军,特种作战旅第一步兵团团长岳南鸿,敬礼!”体魄强健的青年端端正正地站在漠地上,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着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行了个军礼。
“来得刚刚好,咱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要不要留下来吃一顿?”穿着素白色实验服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近,先回了个军礼,再看着面前的青年,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卸货,一边跟青年有说有笑。
中年男人身材偏瘦,头上的白发蔓到了双鬓,脸上覆盖着层层的褶皱,尽显岁月的沧桑与工作的艰辛。一月的冷空气吹得漠地的人们都裹实了衣裳,显得十分地臃肿。
“既然岳博士这么诚挚地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岳南鸿也笑着回答,眼睛里满是和善。
“你小子,少给我嬉皮笑脸。”岳松寒轻笑。
岳南鸿咧开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比起漠地的冬阳,他的笑容更令人觉得温暖。
“好了,货卸下来就来吃饭吧!”岳松寒转身下了沙洞,留下宽阔厚实的背影。
岳南鸿看着那个很少见到的背影,不知不觉有些出神。这个男人在二十几年前给了他一颗跳动的心脏,却在不久之后带走了应有的父爱,这就是所谓的“生而不养”吗?但这个男人却是那么地亲切,或许他真的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会舍下妻儿、隐没黄沙。
“把车子停好,卸完货进来吃饭吧。”岳南鸿回过神来,对身后的人说,随后也进了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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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把那瓶茅台拿出来!”岳松寒坐在凳子上,提高了声音,喊着灶台边的炊事员。
老吴一瘸一拐地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茅台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瓶茅台啊,遵义仁怀特产,”他对岳南鸿悠悠地说,“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空杯留香持久,保证你喝了还想喝!”
老吴原是某次战争中的工程兵,战时被手雷炸伤过腿,又在七年后敌军的攻势中被战略轰炸机炸伤背部。所以,他走路一直是跛着腿,但那是军人的荣耀、是闪亮的勋章,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一条腿的缺陷而歧视他。
“来,咱爷俩喝一杯!”岳松寒给岳南鸿斟满了酒。
“行。上个月走得急,饭都没吃!”岳南鸿端起杯跟岳松寒轻碰了一下,再慢慢地品了一口杯中的烈酒。
爷俩互碰着杯,白酒洒了一桌,两人有说有笑,谈吐出来的话语跟杯中的酒一样暖胃,此时的场面像冬日的阳光初临大地那般温馨。父亲与孩子促膝长谈、吐露心声,本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在父子俩的记忆中,这却是极其少有的画面。
“老岳,那只‘虫’开始躁动了,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中年人从下一层的出口冲出来,神色慌张。
“什么?!快!去看看!”岳松寒立马起身,飞也似地奔向地下二层,连杯中的酒都没喝完,剩了半杯。
“爸……”岳南鸿吞下口里的酒,望着岳松寒仓促的背影轻轻地呼唤。
但是,岳松寒直直地跳入下一层,头也不回,像是勇敢的战士前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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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拿麻醉剂来!”岳松寒看着地板上侧躺着呼吸逐渐急促的“大虫”,满脸担忧地喊叫。
助手打开一个随身的药品箱,递给他一个针管。
“不够!要大剂量的!”岳松寒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助手站在他身边迟迟不动,像是在犹豫,又似乎是无可奈何。
“快呀!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这怪物醒了咱们都得死!”岳松寒凶得像只豹子。
“博士,麻醉剂……不够了……”助手怯怯地站在原地,轻声地说。
“什么?!”岳松寒抓住了助手的衣领。
“仓库呢?仓库还有吗?”岳松寒猛然发力,疯狂地摇晃着助手,两只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异变的野兽。
“博士你别激动,前几天的事故让我们损失了仓库里的大半药品。因为这只‘虫’,我们仅剩的三盒麻醉剂也用完了,现在,只有这一管了……”助手按住了岳松寒的双手,虽然语气比较平和,但紧皱的双眉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担忧。
“怎么会用完!这怪物怎么可能消耗了这么多!”岳松寒不可置信地瞪着助手。
“加上前几天的合计,的确是用了三盒!这只‘虫’很特别,麻醉剂的药效是三小时,但它总是三十分钟后就会醒过来,因此我们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注射一次药剂。直到后面药不够用了,我们才使用了微量的‘圣晶磨制剂’。可是,现在还是醒过来了……”助手给岳松寒解释,话说到最后有些声小了。
“你们使用了‘圣晶’?!混账!那东西能乱用吗?!”岳松寒一把将助手推到了地上。
“可……可是,不用‘圣晶’的话,这只‘虫’就会灭掉所有人!”助手有些委屈,但还在为自己辩解。
“你知道后果吗?!‘圣晶’对‘虫’来说不一定是有害的,万一它没死反而爆血了怎么办?!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
“真是愚昧!”
“博士……”
“你个混账!”岳松寒高高地举起了拳头,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气得想要打人了。
助手捂着脸,正当拳头要落下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老岳,先别动怒,‘圣晶磨制剂’是我用的。”身旁的另一位穿白色实验服的中年男人说。他长得很和蔼,有着一弯淡墨色的宽眉,善目中透着稳重。
“老余,你不用拦着我,我有分寸。”岳松寒收起拳头,瞪着余海看了一眼,忍下了怒气。
“小叶,你先起来。”余海扶起了地上的助手,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