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酒馆打工的人每个月都有一次无故请假的机会,纪水都把这次机会用在结算工钱之后。这次纪水除了拿着大捆的食材回来,还带回了一句话:
“纪云!你去我朋友家住一阵子,他会教你识字,你可要好好地学,回来我煮鱼给你吃,不要再像捕鱼那会儿一样了啊!要听别人的话。”纪水推开门就叫出了口,见纪云就坐在桌旁,便续了下去。纪云正戏弄着他放在碗中的小鱼,听完纪水所说后,疑惑地看向了纪水。
纪水没有多做理会,把手中的东西放进了厨房,又进了自己的房间查看所剩的米:还有许多,不过下个月就得补充了。
“纪云!我要玩小鱼!”
“我也要!”纪水正琢磨着怎么把买的米带过来时,听到了一群稚嫩的声音。纪水出去一看,五六个小孩已经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相互笑着戏耍着对方。
“不好!纪水叔叔来了!”一个小孩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纪水。
“纪云,我们出去玩!”小孩们推着纪云跑去了屋外。
“去海边!”渐渐地,听不见声音了,屋子变得空荡荡的。游鱼划出水声,地板“吱呀”鸣叫,纪云坐上椅子,看着孩子们刚才围着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我赶走过他们吗?
“嘤!”纪水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划水声变得剧烈起来,纪水向桌上的碗中看去,一条小红锦鱼在碗中快速地绕圈游动。
“嘤,嘤!”小鱼察觉到了水外世界的变化,停下了尾巴,抬头望了望,又叫了两声。
红锦鱼……会叫唤的吗?应该是以前不知道吧。
小鱼在水中又绕上了两圈,甩了甩尾巴,又开始了叫唤。纪水挠了挠头,伸出手来想要抓住这小家伙。手指没入了水中,缓缓靠近小鱼,小鱼却跃动了起来,然后就将脸贴在了纪水的手指上,亲昵地蹭着。
纪水愣了一下,将手从水中抽出,鱼却又叫唤起来。
是因为第一眼见着的是人吗?听李振民说过,兽类好像会把出生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亲人……之类的。
纪水把小鱼放回了大水盆中,小鱼摆动起身姿游到了两只大鱼的身边。纪水站起身,看了看纪云的房间,发现纪云的床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漂亮的石头,奇异的贝壳和海螺,以前都是没有的。
纪云也喜欢这些东西啊……
纪水拿起一些细细地看了看,又把它们小心地放回原位,便带着一小袋钱去了一趟邻居家:
“我们家的米也快用完了吧,这些钱拿去买米,我没有时间去买,纪云就接着照顾一下,等鱼塘的鱼长大了我就接回去。”
“这些钱就不用给了,只是这个月官府给你的钱能给我吗?”邻居家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了?”
“我们家四口人,官府给的钱不够吃,积蓄也花光了,所以我也得去工作了,这会儿先用你的钱垫一垫。”年轻人苦笑一声,说道。
“那这些钱就更得给你们了,拿着,别客气!”纪水把钱袋子塞到那人的手中便转身离去,看见了嬉戏的孩童在海边奔跑,从林子的这头蹿到林子的那头,看得清是纪云跑在了最前面。
“连句‘谢谢’都会忘了说?!”不一会儿,一阵女人的叫骂从纪水身后的屋中传出……
“听说你朋友的店被人买下了,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拿走的。”纪水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劳累完一天的工程,李振民说出了这么一件事。
“啊?那屋子没人住吗?”纪水疑惑道。
“他的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你朋友死后,那房子就被官府收了去,现在就要被买下来了。虽然里面的东西被官府拿的差不多了,但我觉得还是让你再去替他去收拾收拾比较好,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李振民解释道。
“老项的孩子不是还在坐牢吗?”纪水不解道。
“集上的人都知道,他的孩子坐牢没几年就被砍了头,你朋友一死,那房子就无主了。”
“……”
“虽然官府派了守门的,但他们是集上的人,会让你进去的。”
“那……那就去看看吧。”
李振民陪着纪水来到了木器店的门前,门前的两排植株都已被撤去,换作了两名民兵。他们每人手握一根长矛,在普通人的眼里很是气派。
“这不是纪水吗,是想看看老友的故居吗?不过里面还没有打扫完,有些脏乱。”一个守卫热切地打起了招呼。才刚说罢,李振民就把手搭在了纪水的肩膀上,摆出一副自信的表情。纪水朝着这个守卫点了点头。
“里面重要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不要搞破坏就行了。进去吧。”另一位守卫说完两人便让出了一条道,开始巡视着别的方位。
“我就在这附近逛逛吧,早点出来。”李振民向别处走远,消失在拐角。
纪水应了一声,之后便走进了木器店:门口的走廊变得开阔,墙面平整,全然没有原来拥挤的模样;隔开房间的拱门还未被撤去,里面也还没有被打扫,到处都是零碎的木屑;左边的墙角是最后一眼看到项亦的地方,纪水向那个方向看去,零碎的木屑堆了起来。
纪水找到了一把扫帚,开始打扫。
屋子里没有一扇门是关着的,夕阳透过窗台的门洒进房间,尘埃在这金芒中飘荡。这个大大的、项亦工作的房间,倒显得比平常亮了。
纪水扫开最后一个墙角的木屑,也是项亦被纪水抬走的地方。木的灰尘扬起、滚动,一点一点被带到房间的正中,有什么没有扫走,只是擦过扫草留在了原地。纪水看到一个小巧的木雕,弯下腰来把它捡起——是一条鱼的模样。
纪水将它拿在手中细细观摩,不过手心大小,做成了鱼跃的样子。有一面被切的很平,但又摸得出凹痕。日光越渐暗淡,看不清凹痕的模样,纪水只好走到项亦买卖的窗台中,照着夕阳看清了他细细镌刻出的形状:
那是两个字——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