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就是纪先生吧，贵子并不如你所说的不甚听话与愚笨，反倒非常聪慧，不过一日，就已经可以读些小儿书了！”屋子里的人一看见纪水就欣喜地冲着纪水说道。
“小儿书？”纪水不解道。
“就是小孩子看的书，你家孩子可真聪明……小纪云！叔叔来教你识字！”李振民随意解释了一下，就冲进了屋内。
看来纪云有好好听话……
纪水走了进去，四下顾望，看见纪云正趴在桌上端着一本簿子看。
“这是在干什么？”纪水指着纪云问道。
“贵子是在看书呢。”那人解释道。
“书？这簿子就是书吗？”纪水凑了过去，站在纪云的身后，背着手，伸出头来瞧了一眼。光线有些暗，只是勉强看清。可那本书上全是奇怪的符号，纪水看得愣了神。
“这个是什么字？”纪云将头向一旁的李振民靠了靠，指着一个符号。纪水回过神来，也看向了那个符号。
“这个是枯字，这句话的意思是枯叶能生火。”
“这个我知道！”纪水叫了出来：“枯叶能生火点燃木材来煮粥，这可要好好记住。”
……李振民笑了笑，纪云没做理会，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纪水没有再管那些符号，抬起了头，看见这个家的主人正在一扇门前招他过去。
纪水被带进了房间：这是一间书屋，四面的墙被一个个木方格覆盖，木方格中满是书籍。
那人关上了房门，房中间有张矮桌，四周有几个小垫，就这样占满了地面的空间。那人盘起脚，坐在了对门的一个垫子上，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可以坐了，纪先生。”纪水听到后笑了笑，找了一个自以为舒适的姿势：一只脚盘曲着，另一只脚压着那只脚的脚腕，向前伸直，却踢到了对面的人。
纪水又尴尬地笑起来，把伸直的脚弯曲盘起，又觉得不甚舒适，将一只脚立了起来，猜停止了乱动。
“我叫李知恩。”那人见纪水停了下来，才开始小鞠一躬，作揖道名。礼毕后，又接着说：
“我想让贵子在此地多住一段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以，当然可以！”纪水愣了下神，理解李知恩的后四字的概意后赶忙点头答应。
“这样做也是为了振民，这孩子自小便无甚玩伴，又好看书，让纪云陪着，我也好多清静一会儿。”李知恩拿起了桌上的小杯，轻轻泯了一口，说道。
“这是什么酒？”看着李知恩把小杯放下，杯中荡起了波纹。
“非酒，非酒，不过以水代茶耳。”李知恩噗嗤一笑，解释道。
“爱看书是好事，知道得比我都多。”纪水回思了许久，才理解“好看书”的意思，连忙回应。
“不过贵族之娱，非既无用耳。”李知恩摇了摇头。
“既然纪云要住在这里……你可要看着点他，可是会乱跑的。”想到纪云，纪水向李知恩叮嘱了一句。
“自然，自然，居家无事，只看书与看人罢了。”李知恩笑道。
“你只让小李去做事，自己倒在家里闲着吗？”纪水问道。
“我不过懂礼识字一废人，非贵无傲罢。”李知恩叹了口气，将小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净：
“你也喝。”李知恩用另一只手向另一个小杯的方向伸了伸。
“给我喝的？好好好。”纪水拿起了那个小杯，一饮而尽，却没感觉喝到了多少。纪水举起杯子看了看，对它的小巧有些疑惑。
“天色不早了纪先生要在这里住一晚吗？”门突然被打开，李振民探出头来问道。
“不不，此地甚小，无地容客，实属无奈。”李知恩直接就为纪水做了决定，站起身来，向纪水鞠了一躬。
纪水走出了房间，扭头看向了还在看书的纪云，视线又被那一方墙角的床引去，床下铺了一辰毯子。
窗被关上了，烛灯已被点着，搁在了纪云的身旁。纪水招呼一声，走出了屋子，走下了楼梯，楼下是一家小小的药铺。不过绕了一条街，纪水又到了项亦的木器店门前。
门前已没了守卫把，却依稀有呼声从屋内传出。
项亦小时候也喜欢打呼，不知现在打不打了；
纪水掏出了钱袋，从中拿出了那块木雕。
原以为二十年你等得及，没想到你早就失去了希望；
纪水又将木雕收好，朝酒馆走去。
早知便多让纪云来玩了……
酒馆的大门已经关上，但从远处可以看见从院中散冒出的烛光。纪水敲了敲门，里头的人知会了一声，打开了门。
“是纪水啊，还是来这睡吗？我倒是以为你不来了呢。”开门的是掌柜。
“我去老项的店里看了一眼，这么晚还是麻烦你了。”纪水向掌柜道了个歉。
“不麻烦。倒是说到项亦让我记起了一件事：项亦的儿子死了，你应该不知道吧？当年项亦让我别告诉你，久来也就忘了。来，进来。”掌柜顿了一会儿，说出了当年的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
纪水被带进了酒馆，点了一罐酒。掌柜把酒钱记上了账本，然后合上藏好。拿起柜台上的烛灯移到了纪水所坐的桌前，烛光洒满了他的脸。纪水的手中有一个木雕。
“这个是什么？挺精致的。”掌柜把烛灯放下，看着纪水手中的小玩意，说道。
“在老项的屋子里找到的……”纪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口酒。
“唉，我先去睡了，记得弄灭烛灯，别醉得给忘了，明早还要工作呢。”掌柜叮嘱一声，去了顶楼的房间。这一层只剩下了纪水一人。纪水用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木雕光滑肚面，又把它翻转过来，看着烛光下的“父亲”二字。
要好好做一个父亲吗？
又是一口酒，纪水将木雕收了起来。月很亮，只是层云遮挡，街中的人家都已关上了窗，连不远处林中的虫火也不知何时隐去。
纪水没有喝到醉去，关上掌柜忘记关上的窗，吹灭了烛灯，摸索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