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个匠户子弟,被祖母他们领走十一个女孩,剩下一个个呆头傻脑的木楞的站在校场上。
孙世平抖抖衣袍,昂然矗立他们面前,子弟的眼睛被孙世平的动作带动,在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上面,孙世平有着近二十年的经验,不过他管理的都是后世的建筑工人及其代表-农民工。
面对着十六个匠户子弟,孙世平面带微笑的说:“我叫孙世平,是孙府的三少爷,我会和你们一起生活学习劳作。现在开始列队,我给你们调整,让谁站在那,谁就站在那不要乱动,不需要交头接耳,以后我喊列队,就站回自己的位置,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知道了,晓得了,是”等等。
孙世平或推,或指,或命令片刻功夫,完成了列队,然后孙世平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
大声喊道:“我今年7岁,你们有的比我大不少,最小的也基本和我差不多大,所以今天我怎么做,你们就跟着做。”
年初二的日头升起的晚,孙世平站在那里,像一颗挺拔的幼松,努力的吸收着阳光。
匠户子弟也照着样子挺胸拔背坚持着,看着孙世平在前方一动不动挺拔的身躯,一个个眼里充满了不服输的劲头和不明所以的神色。
人的坚强和毅力总是在无意识中,被消磨软化。
一刻钟后,所有的人感觉浑身酥麻双腿打颤,年龄稍小的孩子两股战战,小嘴咧出欲哭无泪的痛苦模样。
二刻钟后,身体不由自己的前后摇晃,有的双腿弹成了琵琶,交股颤颤。有的已经或坐或卧或趴在地上,眼里的泪水涂满小脸。
三刻钟后,还能一直站着的六人已是头顶热气,其他的孩子也许休息了几回,重又站起来。昨晚都没有吃饱,今天早上也还没吃饭,力气似乎都用尽了。
“虚而不屈,动而俞出。”一个智慧老人一甲子所得,是如此的精准明确,将其放之四海亦可成理。
孙世平清楚的记忆着,后世自己干农活,需要三餐不停,才可以保持劳力输出。
父亲喝一口水,还可以干上一上午,祖父可以基本处于无饭食的情况下,一直干。
自己问过父亲“是不是他们不害饿?”父亲的回答是你们还小,用的是饭力,而他们是气力。他不如祖父的原因,是没经历那么多的灾难。
有的时候不仅是老天爷在逼你,灾难横祸在逼你,最重要的是要自己逼自己。
不在学习、工作、生活中逼自己,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如果自己第一个就放弃了,那你什么也得不到。
当我们华人遭遇灾难时,大多夫妇二人首先考虑的是孩子。自己趴在地上喝一口浑水,也要继续行使自己的职责,那怕出去和狗抢一口食,他们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粮食是给老人和孩子续命的,动不得啊。
自己渴了、累了、饿了,停下手头的事,休息一下、喝一口水,看着饭食,吞咽一下口水,力气就又出来了,继续与天地挣命。就这样逼着逼着气力就出来了。
坚持半个时辰后,孙世平开始进行放松活动,这放松方式来自于站桩的后续动作,双腿如弓,俩手轻捶双腿,反复左右成弓捶打,直到捶打的双腿酥麻才算完成。
孩子们有样学样,孙世平不说话,他们也都不敢摇头接耳,毕竟饥饿的恐惧一直在威胁着他们,不照着做,老孙家赶我出去怎么办!
孙世平站定后说:“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现在和我去书房,自己报上名字,我统计一下后去吃饭,早饭还是去灶房吃,吃完去前院你们昨晚睡觉的左厢房中间大屋,我教你们读书识字。”
一群人随着孙世平来了书房,按队列依次进入。孙世平摊开纸张,顺手在上面写了个黄埔一期,自己搞笑了一把。
“我爹说狗能找到吃的,就给我哥俩起名为狗,我排老二叫刘二狗,大狗和爹娘饿死了!”这就是个懂事的,还没问就全说了,不过领会首领精神不错,可以用来传达指令,搞个宣传啥的,孙世平一边写一边想。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呆愣的小个子,脸上冒出莫名的神色。“就是你爹妈喊你什么,喊的时候你就会答应。”
“那我叫板凳。”“怎么会叫这名字?”“娘说板凳硬,命硬死不了,爹命不硬死了。”“那你姓什么?”“娘说姓周好,有粥喝,可她喝水她死了,我活了,我想娘”那好记下周板凳。
“你下去领取饭碗衣服,下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重复单调的提问。形形色色的回答。“俺家哦,姓胡,爹娘偷着喊我相公,说起个名字有个念想。晚上做梦的时候可以喊喊,万一要是成了呢?”这父母是有梦想的。
多么痴妄的一对夫妇啊!生活的困苦逼的他们,只能在梦里期盼希望的到来。
于是刘二狗,周板凳,陈摸鱼,陈二鱼,何戳子,胡相公,啥的都有,统统记好。收起纸张,孙世平带一群人,拿着饭碗衣服去吃饭。
孙府本来人不多,房子不少。前前后后三十来口,现在一下多了二十七个半大小伙子和小姑娘,灶房的压力陡增。
孙世平的母亲正在炒菜,一抹围裙挂在腰上,头上缠着花色的围巾。双手拿着大铲子在铁锅里来回翻炒不停,手臂上肌肉来回的滑动,汗珠滑落在面颊上来不得擦拭。
侧窗看见孙世平他们来了,就喊:“平儿,我们做了一大锅菜,能让你们吃的饱饱的,快过来,娘看看,累不累?”母亲的话语总是啰嗦不达其意,可是总是让人感觉温馨如意。
看到孙世平的娘在炒菜做饭,一旁的刘二狗觉得这很不一样,分院首的老婆从来只会打人,吃饭都要丫鬟盛在碗里,送到嘴边。
他在分院首家干过一天的小厮,只因太小提不动马桶,还把马桶歪倒在卧房,才被分院首老婆打的满头是包的赶出来。
“娘啊!这回应该不会被赶出去了,能活命了,只要三少爷不是黑心的,我就好好干。”这很可以,一个八岁的小厮选定了自己的投效目标。
一群人排队领好了饭菜,端着大腕,拿着窝头,或蹲或坐在地上,大口的吃喝。
早饭是辰时末刻吃的,午饭吗?要未时三刻左右。晚上是没饭的,地主家有余粮,可是地主家也是这样吃饭。
除了需要特别对待的,比如病号,年老,幼小晚上可以有个夜宵或加餐,其他人一天就是两顿饭食。
厢房前的地面上,打横钉了三排木板,没有椅子,没有笔墨纸砚,只有一根树枝。
在厢房的墙上钉上了,早就做好的黑板,孙世平手里拿着石灰膏制成的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所有人的名字。
然后挨个喊起,挨个把他们的名字一笔一划的,重复在黑板上写一遍。让他们记住笔顺,怎么读。
最后才说:“今天午饭前,必须会写或临摹自己的名字,没完成的,替所有人提马桶二天,如果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是个人吗?”
说吧,走向了刘二狗身边,拿起树枝在地上,把刘二狗又写了一遍。如此,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孙世平慢慢的写在地上。
自己也在心里仔细的临摹,谁都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是提不提马桶的问题。咱是有尊严的。
饥饿的时候,人可以变换很多形态,在没有外人的强烈引导下,大部分可能像狗一样活着。
当一个精神领袖出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激活了,自尊、荣耀很多高大上的字眼,会出现在他们脑海里,如果意愿不能达到,那就是反抗,要向所有压迫自己意愿的人,发泄他们的怒火,我要像人一样活着,我要像张财主家的小相公一样活着。
孙世平试着唤醒他们的自尊,并让他们学会怎么保护自己的尊严不受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