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头殷小萱被人掩了口鼻,拖进了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山洞洞口还长着几棵茂盛的柳树,山洞是呈斜向下的趋势延生开的。被这么胡乱的一扯,她已经吓得七荤八素,以为那地下的白无常黑无常终于还是来勾她的魂了。
殷小萱心跳如擂鼓,紧紧闭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说道:“黑白无常大爷,并不是小女子苟且偷生,小女子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勾魂的时候务必爽利一些,小女子最怕痛了……”
景立轩双手抱胸,颇为无语的在背后看着自从被他拖进来之后一直不停的自言自语的姑娘。这姑娘身穿一身大红喜服,衣服料子均是上等材质,身段也还算苗条,头上的头冠因为快速奔跑已经歪在了一边,显得颇有些滑稽。
景立轩故意不出声,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看这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过神来。
殷小萱自顾自念念叨叨了许久,都不见身后的鬼或者人有什么动作,便偷偷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心中还暗自腹诽,今日的事情真是件件都透着古怪。先是出乎预料的碰上一群真正的杀人越货的强盗,把她心心念念的大侠情怀击了个粉碎;然后又在逃跑途中遇到了黑白无常,这黑白无常居然不勾她的魂也不出声……
殷小萱在内心挣扎许久,看到黑白无常或者别的什么玩意的话到底会不会长针眼?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她慢慢吞吞的转过身,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
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月光,她看清了立在面前的人。
殷小萱的第一个念头是,呀,这年头连勾魂使长得都这么俊俏了?
景立轩身量颀长,眉目深刻。脸上的线条就像是刀削一般。和景笑白的温润不同,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无处不在的张扬和霸道。
此时这人双手抱胸,眼中带着戏谑,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殷小萱盯着景立轩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倾过身体靠近了景立轩。
这个山洞非常狭小,刚刚两人那般面对面站着已经是极限,现在殷小萱一靠近,景立轩是退都没有地方退。
他皱起一对英挺的眉,戒备的看着眼前之人。
这姑娘长得还算勉强入得了他的眼,只是这般举止,不知道是哪门哪户调教出来的。正在嫁娶的姑娘可以这么毫无防备的离陌生男子这么近吗?
殷小萱瞪了景立轩半晌,才皱着眉头幽幽的说了一句:“我是不是见过你?”
殷小萱搜肠刮肚,总觉得这张脸,这个表情,这个气场,似乎在哪里见过。
景立轩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问话,顿时有些无语。他瞥了殷小萱两眼,就随手将她扒拉到一边,走到洞口查看。
他的几个侍卫离开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们一行人跟着那伙强盗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的行动都很是谨慎,以便寻找一个契机将他们一锅端。
在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命令之前负责这个案例的捕快去出面,自己躲在暗处慢慢观察。这伙人劫了好几个商队,现在车队的负重必定已经不轻,这方圆百里就只有马德镇这一个小镇上可以倒卖商品。如果他们不在镇上倒卖,就必定要带着这许多重物再走上个三百里才能再见村庄。而他们的马车和马屁,根本就支撑不了这么久。
景立轩等的就是他们去马德镇倒卖的时候出手。
他的手下已经先行出发去马德镇联络当地官员,准备一手擒获这一波作恶多端的山贼。而他留在原地监视山贼动向。
一来他对他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二来,他对他手底下人的智商很没有把握。万一中途出现意外,那一伙人改道不去马德里了,还需要他偷偷的进行诱导,否则功亏一篑。
谁知道他在林子里静静监视那一伙盗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那么不怕死不知所谓的靠近。他怕这不知来历的丫头坏了他的好事,就悄悄跟在她后面不远处。
果然没过多久,就发现这丫头不负众望的被那伙人发现了。
于是才有后来的那一幕。
“哎,你是什么人?你是在偷偷跟着那群人么?你……你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殷小萱作出一副戒备的样子,但是那模样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她马上有了呵呵的笑开了,“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逗你玩的……如果你们是一伙的你怎么还会救我呢……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很面熟……”
景立轩开始有点后悔顺手拉了这聒噪的女人一把,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景立轩一个回头,冲殷小萱竖起来一只食指,示意她噤声。
殷小萱也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刻闭了嘴,谨慎的往外看,她好不容易捡回条小命,怎么也不能再被那群人发现了。
好在这个山洞的位置很是隐蔽,那群人骂骂咧咧的找了好一会,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只好三三两两的回去了。
殷小萱顿时安下心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危险过去,精神放松下来之后,殷小萱才感觉到自己的腿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龇牙咧嘴的蹲下身,也不顾及在场还有一个男子,直接就撩起了裤脚看自己的腿。果不其然,腿上被树枝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似乎还挺深,伤口上还扎着些许倒刺,疼得殷小萱直抽抽。
景立轩又立在洞口看了好一会,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了,这才又回过身来,看到殷小萱撩着下摆,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景立轩是什么人,非礼勿视这种词汇根本就不在他的字典里,他就这么直挺挺站着,目光来来回回在殷小萱的脸上和腿上打转。
殷小萱明显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能用来包扎的东西,就胡乱清理了几下伤口,就打算这么晾着不管了。
抬头的时候,发现景立轩在观察她,也一点不害臊,大咧咧的露出一个笑容。
景立轩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太道德的事情,于是后知后觉的问到:“你怎么会在山林里?看你穿着喜袍,今天成婚?”
殷小萱有些无奈的的笑了笑,将自己如何误入这柳树林的情况粗略的说了,只略去了自己是嫁到炎清王朝这件事不提。
景立轩终于有些看不过眼,皱着眉头蹲下身,随手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底蓝点的小瓷瓶:“这柳树的汁液是有毒的,你的伤口不好好处理,明天一早起来就会溃烂。”殷小萱没有阻止对方动作粗鲁的给自己疗伤,知道对方也是好意,于是就龇牙咧嘴的打量起眼前这人来。她还是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殷小萱的目光从景立轩的脸开始大量,一直到落在他腰间那块晶莹剔透的玲珑玉佩……
“哎呀!我想起来了!”殷小萱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刚好拍到了自己的伤口,顿时哭天抢地起来,缓了好一阵才将那阵疼痛缓过去,还不忘龇牙咧嘴的冲着景立轩说道,“你,你不是那天街上,提醒我胡子掉了的那个小哥吗……”
景立轩给殷小萱上药的手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殷小萱的脸上。
其实,景立轩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他是个脸盲。一张脸,如若不是在他眼前出现过许多次,他一下子是没有办法记住的。所以不了解他的人,有时候会误解他这人太过高傲,目中无人。
其实这是天大的误会,但是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是脸盲吧?这不是更糗?
殷小萱见景立轩一脸迷茫的望着自己,就随手撤了自己的头发往头上盘:“你看是我,是我,想起来没?”殷小萱一叠声的问到,又见对方一直很迷茫,便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往自己鼻子下面放,“胡子,胡子,你还记得吗?”
本来景立轩是完全没想起来殷小萱是何许人也的,但是当日殷小萱掉了一半胡子的喜感场面曾经让他笑的前仰后合,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此时看到殷小萱的动作,才渐渐有些明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
他淡淡的说。
殷小萱头上立刻掉下三条黑线,这也太冷淡了吧!
“那日看你身手,还挺灵活的。”景立轩上上下下扫了殷小萱一眼,“今天倒是这么狼狈。”
殷小萱抬起头翻了个白眼,随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袍子,任谁穿着这么碍手碍脚的长袍也要束手束脚的好嘛。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你的家丁呢?”那日在街上,殷小萱见他身后跟着好几名侍卫,只以为是哪家的少爷没事出来闲逛,只是哪家少爷会无缘无故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
景立轩随手撕下衣服内里的布料,将殷小萱的腿细细裹了,才悠悠说道:“和家丁出来游玩,不小心走散了。前面二三十里出有个马德镇,他们应该会在那里等我。”
殷小萱心下一惊,想起春兰说过他们的车队也要往马德镇上去修整,顿时觉得自己和眼前之人再有缘没有了。
“哎呀好巧好巧,我的迎亲队伍也会在马德镇修整,不若明天我与兄台一同行进吧?”
这免费的保镖,不用白不用不是?
景立轩没有说话,似乎有些不屑的倪了他一眼,径自坐到洞口守夜去了。
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已经高高的升到了高空。殷小萱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春兰不会走远的。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丫鬟婆子们肯定担心坏了。也不知道他们重新赶路了没有。
只是她现在腿受了伤,天色又这么晚了,外面还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借她几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往外跑了。
况且,她斜眼瞟了瞟靠在洞口闭目养神的男人,这个男人貌似还挺靠谱的。现在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先过了这一晚上再说吧,说不定天一亮,他们就找到林子里来了。到时候再好好和他们道歉吧。
殷小萱想着想着,双眼就有些迷糊了。
匆匆忙忙的赶了一天的路,伴晚还受了这一阵惊吓,此刻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酸痛。
果然这公主的身体有点经不起折腾,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不济啊……这么想着,脑海渐渐开始不清晰起来,竟然就这么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里,一个陌生的男子跟前,这么毫无防备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