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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一声近乎凄厉的紧急集合号在营地响起,就像一枚深水炸弹投入沉寂的湖底,在一两分钟可怕的寂静之后,随着能量的扩散,各个房间开始翻江倒海,搅得人仰马翻。陈嘉桐一钻出柔软温暖的被窝,就大骂狗日的金魔头,可骂归骂,金锐的两只可怕的眼睛仿佛就贴在背后,使他不敢造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整个寝室乱成了一锅粥——夜间紧急集合是不准开灯的,因而使哥们儿陷入更大程度的慌乱。

足足二十分钟,从宿舍里你推我撞的学生才屁滚尿流般站在了操场上,惨白的灯光下,丘大任还在系着自己的背包带,裤子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黄琳把扣子全系错了,又龇牙咧嘴解开了重来。金锐站在队前喝喊口令,列队报数后,宣布了一条令大家心惊肉跳的训练科目——急行军拉练!

“妈呀,这厮是要吃咱的拆骨肉啦——这是要往哪儿去呀?”黑暗中的黄琳有些害怕,用肩膀顶了顶陈嘉桐。

“那还不明摆着的,打击报复呗,就是要把咱哥们儿整趴下。”

“那也不兴保甲连坐啊,我可是守法的良民一个呀。”黄琳小声嘟囔着。

“谁在说话?!”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像只独眼怪兽闪了过来,随之传来了金锐的严厉喊喝声。

夜风习习,星光镌刻在深蓝色的夜空,没有月亮,脚下是一片黑黝黝的丘陵,队伍开始进入了卧牛山麓下的一片树林,沿着一条小径疾走。林中不时惊起夜宿的鸟儿,扑棱棱拍打着翅膀,将树叶抖落在夜行者的身上。突然,有一对儿像小灯泡一样的绿眼睛在树丛中闪了又闪,把队伍中的一个女生吓得尖叫一声,扑通一下歪倒在地上。七八个后来的学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叠压上去,队伍登时乱了。断后的宋尔瑞打亮了手电,扶起了倒在沟边的学员,发现压在最底下的竟是焦娆娆。

队伍排头是曹原和吴爽,这是中队选出的标兵,在金锐的带领下,他们已经穿过了树林,迈向了通往市区的环城路。猛然看到久违了的街道、静静的楼群和整齐排列的路灯,听到远处火车的鸣笛声,本不起眼的城市霎时像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虚无缥缈又遥不可及,不少人都在思念着那些熟悉的街巷和亲人们。

“你们都会唱什么歌儿?”金锐在队前大声问道。

“《同桌的你》,还有《小花》……”

“不行,节奏太慢,都是这个情,那个爱的,听我领歌: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唱!”金锐在队前起了歌子,声音从零散、沉郁到整齐高亢,从喉头里打转逐渐变得气沉丹田威武雄壮,一股粗犷豪迈之气很快驱走了疲惫。就这样,唱歌时走步,唱完一曲再接着跑。歌曲此起彼伏,持续不断。每个人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湿,又被夜风吹干。不知又走了多长时间,东方依稀绽露青白色。随着天色逐渐放亮,队伍中的一些人很快露出了他们的狼狈相:有衣服反穿着的,鞋带未系的,赤脚穿鞋的,还有甩丢鞋穿袜子跑的,跑丢水壶的,把背包带勒在腰里,胳肢窝里夹着被子的活像一群逃荒的难民……

在集合报数的时候,竟发现少了两个女生,连宋尔瑞老师也不见了。

许久,焦娆娆和田甜在宋尔瑞的带领下,一瘸一拐地返回基地。

两个人早在昨天拔军姿的时候,已经支撑不住了。起初,立在田甜和林溪中间的焦娆娆,发现男生们的目光不断向自己这边掠过,不禁洋洋自得。对异性的吸引力她一向颇为自信,因为不管穿什么衣服,她总是最靓丽的。记得考上初中那天,她上学穿上了母亲的旧裙衫,布料几乎磨得透明了,鞋子还是削价处理的,即便是这样,还是引起一群男孩子们的喧闹和骚动。可如今,待几个左右转之后,她变得沮丧起来,因为扫射过来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穿过她,散落在林溪周围。林溪比自己略高,身材匀称,拔出军姿来体型凸凹有致,模样楚楚动人,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个灯泡,她简直郁闷死了。

焦娆娆是母亲嘴里的一块糖,父亲的心肝宝贝,夏天连吃西瓜都要放糖,写作业时父亲在一边帮着扇扇子。父母是上世纪的老三届学生,老爹在商海中打拼出万贯家业后,发誓不让娆娆吃自己受过的苦。锦衣美食的她,到市里柏雪国标舞培训班专修舞蹈,参加大赛时化名叫美人蕉,意思是“没人娇”。她原以为到了警院就会成为众星捧月的警花,驾车玩枪好不洒脱自在。没料到一上来就经受这皮肉之苦,一场暴晒,雪白的胳膊就起了皮。汗水顺着发尖儿和脖颈流进乳罩,又汇集在腰部,一直湿了整个裤子,偏偏例假还来凑热闹,汗水和污血像膏药一样黏糊糊地贴在下部,她觉得寒碜死了,简直没脸活了。更不能忍受的是别人对自己的轻视:一边的林溪,汗水浸透的上衣紧贴前胸,线条毕露,更显得丰满诱人,难怪金锐对她关注有加,一会儿帮她捏架子,一会儿让她出列示范,对自己竟瞟也不瞟一眼。很快,嫉妒转而成为怨恨,由怨恨想到要做点什么。正在这时,只见林溪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金锐喊来校医把她抬走。娆娆觉得这倒是个偷懒的办法,便向后一仰,来了个四肢朝天,后脑勺正砸在田甜的脚上,田甜也借机倒了下来,没想到周围像得了传染病,顷刻又倒了两三个。这金魔头果真是偏心眼儿,不但没有喊校医来抬,反而让她自己爬起来,并说这是典型的假摔,更使娆娆怒火中烧,险些骂出声来。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夜间又来了急行军。更可恶的是,她生平哪里自己叠过被子,昨天学打背包,吴爽教她三次都没有学会,没承想夜间便遭了大罪,背包没跑几步就散了,她起初是抱着被子跑,在小树林,自己的脚是给背包带缠住才摔倒的,她恨自己、恨金锐、恨这所不该来的学校。这时候,该死的例假又汹涌而至,她灵机一动,倒有了主意,便扔了被子,用手抵住小肚子,再也不跑了。田甜吓坏了,叫来了宋老师,两人是搀着她一步步走回学校的。

整个上午,焦娆娆躺在床上,享受着最优厚的待遇,一口气吃了三个荷包蛋,当她正为自己的小伎俩得意时,金锐像催命似的敲门,还带来了校医给她量体温,焦娆娆明白,这是在试探自己的病情真假。

“焦娆娆,你还是不要漏掉课目,实在练不了,就在一边儿看。”金锐面无表情,像个恶神。

“我天天吃不饱,营养跟不上,低血糖犯了。”她依稀记得母亲有这个毛病。

“这证明你缺乏锻炼,加大运动量,饭量就会增加,毛病自然就好了。”金锐抽动了一下鼻子,他闻到一股糖果饼干的味道,旋即,他拉开床下的箱斗,发现了一堆饼干和吃剩下的火腿肠。

“我肚子疼得咕咕叫,一用劲儿腿就抽筋嘛。”羞恼成怒的娆娆鼓起了腮帮,她发现金锐油盐不进,脾气顿时上来了。

“只要你是四中队的学生,就不能掉队,不能站,能坐不能?爬着今天也要去!”金锐陡然变了脸,声音斩钉截铁。

“你……你凭啥对我这么凶?”她委屈地瞪圆了眼睛,本想扯上林溪,猛然发现自己下半截身子还在被窝里,突然有了主意。

“金老师,我身上不舒服,要换内衣,麻烦你出去一下。”

这一招真灵,金锐先是一愣,立即回转了身子,砰地关了寝室房门。临走撂下一句话:“休息一天,马上开训!”

看看寝室空无一人,焦娆娆马上用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包上,开始号啕大哭起来,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似的,一时间哭得浑身颤抖,喉咙里没有了别的音节。直到哭累了,浑身倒轻松起来。她百无聊赖,打开床板翻食品,猛然看到自己那束剪掉的长辫子,不禁又有些伤感,于是抽出来一绺,精心编织了一个手环戴在了胳膊上,黑油油的发环衬着白光光的皮肤还真好看,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挨到次日下午,焦娆娆还是站在了训练场上。她发现,一天不练,几个女生的胳膊比自己黑了许多,显现出好看的古铜色,因此心里发痒,腿上也铆足了劲儿。她注意到,训练科目变成了踢正步,是在拔军姿的基础上,摆臂踢腿,抬脚迈步。全班已培养出四名小教员,其中是林溪、吴爽、陈嘉桐和曹原。并且每队排面都插上了木制标杆,绷上了齐刷刷的胸线和脚线,以防止动作不准确。

“手指并拢,微微弯曲,拇指靠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对,前摆,后摆,摆动时拇指内侧要紧擦裤缝!”金锐在逐一纠正每个人的动作,令每班站成一排。

“你,焦娆娆,手臂不要弯曲,用手腕带动手臂,一步一动,一、二……你臂上戴了什么?出列!”

焦娆娆原以为让自己做示范,还颇有些得意,不想金锐的声音突变,她才像短路了一样傻呆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件黑色手镯。

“耳朵里长毛了?还是脑子进水了?!难道学校没有宣布纪律,马上把它给我扔出去!”金锐的声音刺耳而嘶哑,不容抗拒。

焦娆娆不情愿地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反正这样的镯子她已经编了六七个,剩下的一束辫子还藏在床头柜里,扔就扔吧——“镯子”就这样像鸟一样飞起来,在天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跌落在远远的地面上。

接下去的事情,可远没有娆娆想得那么简单。

“焦娆娆,你单独完成动作,预备……”

娆娆这才发现,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正步,并不像自己当初学跳舞那样容易,加上刚才受了刺激,她心神不定,踢出一条腿后,就像踩钢丝一样左右摇晃起来。

“注意!起脚不能弹腿,落脚不能脚跟儿着地,你怎么像跳芭蕾?!”

大家哄笑起来。

做不成反遭耻笑,娆娆心一横,干脆跷腿、晃胯、撇肩,走了个猫步,笑声更大了。

金锐的眼睛鼓了起来,娆娆也不示弱。她心里说,逼急了我才不管你啥屁规定,叫我走谁还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万恶的旧社会。

两个人对峙着,两双眼睛像刀一样,凌凌凛凛碰着锋芒,最后还是娆娆顶不住了。

“陈嘉桐,你来给焦娆娆纠正姿势!”

陈嘉桐出列,和焦娆娆面对面,焦娆娆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撇了一下嘴巴,求救似的望了一眼对方。

“一动摆臂起步,注意脚板和地面是二十五公分,眼看前方,挺胸抬头,不准晃动——一步两动,走……”

陈嘉桐以为金锐喊错了口令,因为他和焦娆娆已经近在半尺之距,再走一步就要脸贴脸了,他急忙后撤了一步,差一点摔倒。焦娆娆看到陈嘉桐的动作变形,加上对方怪异的表情,心里一慌,手臂和脚走成了一顺,立刻引来更大的哄笑声。她一时羞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立正,向前一步走——”金锐似乎在有意捉弄他们两个。“你们一齐出脚,谁慢了就会被踢倒。”

随着口令,两人伸出的腿都软绵绵的,像假肢一样吊在那里,谁也不愿意自相残杀。

“不行,按照要领,踢腿一阵风,站立一棵松,落地一个坑,注意力量和速度!”两人几乎同时出脚,都有意回避,踢在对方的空当上,陈嘉桐第二次后退,重新又和焦娆娆拉开了距离。

金锐阴着脸上来,让陈嘉桐闪在一旁,他示范和焦娆娆对踢,呼的一声,焦娆娆脚下一软,就歪在了地上,她站起来,还未来得及拍土,就听金锐喊:“就位!注意腿部的力量和速度。”焦娆娆立定身子,憋足了劲儿奋力一蹬,不料失去了重心,一个前冲趴在了地上。一股羞愤之火在胸膛里点燃起来,眼前的金锐已经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敌,乘对方张嘴还未发令,她将全身的力量贯在右脚,狠劲朝金锐的脚踝骨踢去,金锐猝不及防,重重摔在了地上,队列里爆发了一阵响亮的掌声和尖利的口哨声,旁边的陈嘉桐也禁不住拍手叫好。闹得焦娆娆倒有些惶恐起来。

金锐一身泥土地立起身,迅速调整动作,一步跨上前来,脚跟并拢,向她行了个礼道:“好!就是这样,今后要加强腿部力量的锻炼,入列!”

场上此时只余下陈嘉桐和金锐。

陈嘉桐终于明白了金锐的用意,这叫“单兵教练”,对方终于有了向自己报一箭之仇的机会,可谁让自己落在他手上,只能生冷不忌。杀剐随便吧,不过爷们儿也不会白给。想到这里他憋足了劲准备给金锐点颜色看看。只见对方果然转回了身子,朝着陈嘉桐喊道:“向前三步走,立正,一步一动,走——”

口令发出大概不足零点一秒,金锐的脚就已经踢出,陈嘉桐只觉得脚腕像被人砍了一刀,霎时倒地。队列中黄琳扯着喉咙在喊:“陈嘉桐,雄起!雄起——”

陈嘉桐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他想扑过去扼住金锐的喉咙,或者下嘴咬破他的肩头。但这种举动太不绅士,可他一定要发作,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陈嘉桐也是七尺男儿,并且专门拜师学过拳脚,该出手时就出手!说时迟,那时快,乘金锐脚未稳,他已经蹿至对方的近前,而且急速出腿,但还是慢了零点几秒,他又倒在了地上。当屁股着地的一刹那,一股奇耻大辱从内心深处涌出,复仇的意识像狼那样狠毒:金锐你是典型的公报私仇,是在当众拿自己当猴耍,不仅在肉体上折磨自己,更可恨的是在精神上羞辱自己,这是绝不可退让的,士可杀而不可辱。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尽管吃亏的可能是自己,但是为了尊严,豁出生命也要誓死与之决斗!

第三次,他又被踢倒在地。看来,金锐软硬兼施,心狠手辣,他不可能再享受到娆娆的待遇,只有横下心来死拼。可连续五次,他都摔在地上,而且又狠又重。直到他快爬不起来的时候,是金锐把他拉起来,并且对气得发抖的他视而不见。

“小教官的水平尚且如此,你们一个个的力量和素质可想而知。警院不设表演系,不能玩那些花拳绣腿,你们将来遇到的,是比我凶残百倍的悍匪,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你们喊一、二、一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对你们的要求并不高,遇到歹徒,女生要能一打一,男生要能一打二,而且一招制胜,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说,你叫人民警察!”

看大家议论纷纷,他一扬手,命身边的陈嘉桐入列。

“永远记住,制服对方,就要先学会挨打、被打,首先具备抗击打能力和不言败的心理素质。为此,我要为你们请到一个比我强大百倍的老师。”他扫了一眼队伍,只见大家个个在东张西望。

“它的名字就是磨难——不受磨,难成佛。”趁咧着苦脸的家伙们没合上嘴巴,他宣布道:“从明天起,要继续加大运动量,每天五公里越野跑,全天训练七个小时,我再明确一下军训的作息时间:6:10起床,6:20晨练,6:50晨练结束,整理内务,7:00至7:30吃早饭……”

队列中开始涌动起一阵嗡嗡的声浪,但在金锐那双眼睛的扫视下,顷刻化为乌有。这些孩子已经领略到:这就是警营,就像一台巨型的研磨机,注定要将每块有角有棱的矿石碾压成粉末,经过高温高压,锻造成别无二致的合格零件。尽管陈嘉桐们对此一次次的诅咒和反抗,但已是身不由己了。接下去的有一天,金锐又宣布了令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消息。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为体现我们的军训成果,开学时要举行全院阅警式,全校共八个方队,我们特训班担负第一核心方队,也就是警徽和执旗方队,要从全班选出三个执旗手和六个执盾手,在建校十五周年的仪式上接受省市领导检阅,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男女生一起吼着,稚嫩之气已少了许多。

这声吼就是庄严的承诺。军训的强度就此变本加厉,连晚上的思想政治学习也变成了拔军姿、踢正步。整个操场上,口令声让人心惊肉跳,踏击在地面上的脚声震耳欲聋,一天下来,不少人能倒出半鞋底汗水来。焦娆娆下午汗湿的衣裳未换,晚间集合的号声就已响起,她生来最怕蚊子咬,就往自己身上洒了半瓶花露水,硬着头皮上了操场。秋天的蚊子是一团一伙的,由于见了灯光人影,饿瘪了的蚊子嗡嗡地扑上来,每平方米黑压压得像块飞旋的乌云。在蚊虫的包围下,各方队成千上万次地重复一个动作,这种机械枯燥的训练仿佛要无休止地持续下去,无论从体力到精神,娆娆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最可恶的是这座可怕的兵营不能洗澡,只能接了水擦身,这对娆娆来说简直如同受刑。例假的血污和汗酸的味道穿透衣服挥发出来,使她不敢和其他同学靠近。七八个少女一进寝室,连衣服都不脱,就四仰八叉撂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像男人一样打鼾,分泌旺盛的胴体散发着不同的气味,一个个淑女形象荡然无存。娆娆看她们睡死,偷偷在床边洗干净自己的下身,然后脱光了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可怜,便用一只手捂住结实的乳房,另一只手放在两腿中间,用手指抚摸着那浓密而细长的体毛,想着烦心的事。

今天上午母亲托人捎信,说自己得了病,不知道娆娆最近能否抽空看上她一眼。自从父亲迷上了那个小妖精,母亲就患上了抑郁症,整夜地失眠,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她恨父亲好了疮疤忘了疼。实际上,家里没钱的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是最温馨的。记得那时候她爱吃麦当劳,可母亲总是只买一份看着自己吃,她就问,妈,你为啥不吃?母亲说,我不饿。她便又问:那为啥我饿呢?妈说,因为你是小孩子呀。等她大一点,再买麦当劳吃,妈妈才告诉她,妈妈不吃,是咱家的钱不够,你是长身体的时候,要让孩子吃好。她天真地又问,那为啥咱家不多买点钱呢?妈妈无言以对。可不久家里出现了奇迹,几年时间里,住进了高档别墅,光是奔驰车就买了两部,家里保险柜的钱多得像小山一样堆起来,爸爸却开始和妈妈吵架。母亲告诉她,这个家啥也没有只剩下钱了。说来也是,以往那种穷日子的欢乐一去不复返了,就像是昨天的梦幻一般,在以后持续不断的家庭冷战中,娆娆总是站在母亲一边,性格也日益变得易怒而好斗。但是,在面对女儿高考的志愿选择时,父母的意愿却惊人地一致,有着万贯家产的老爹希望家中有一个当警察的女儿,而母亲并无奢求,只希望让她有一个被管束的地方,也好平平安安过一生。可万万没有料到,这警院看似天堂,一进来才知道是下了地狱,再如此下去,这警察当不上不说,说不定自己就先交待了,好在现在还不算正式报到,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乘夜间溜回家,和母亲合计合计,大不了重新复习,待明年去考艺术院校。

打好了主意,娆娆就开始窥探动向。她很快发现这营区前后门都有哨兵,不但围墙甚高,并且扎着尖利的铁丝网,角楼上还有哨兵在巡视,严密得简直像监狱一般。可百密一疏,她发现给学员们运送补给的军需车进进出出却无人管问,而且每到熄灯时分,车辆就准时开出。

这天晚间天色特别黑,就像一块能遮住一切光线的弥天幕布。晚间,娆娆乘宋尔瑞在寝室晚点名之后,偷偷把水壶背包和枕头包进被褥,伪装成自己睡觉的样子,而后悄声无息地摸下床,溜进了饭堂后边的小院。她迅速脱了鞋,无声地靠近军车,先把鞋子扔上车,而后蹑手蹑脚翻入车篷内,很快钻到了几个大筐子后边,意外发现脚下踩着一块帆布,娆娆抓过来蒙在了自己的头顶,蜷缩在车角处。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车厢板一声响动,透过帆布的一角看时,一个黑影倏忽之间翻过了车厢板,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那个人鬼鬼祟祟地隐身到另一边车角处,焦娆娆提到喉头处的心才落了下来:原来这也是个溜号的,自己不再孤单了。

半个小时之后,汽车开始发动,出了基地营门便加快了速度。大约有三四十分钟,车停下了,娆娆偷眼看去,来到一处集贸市场,司机放下了几个空篓子,接着驶进了市区。街灯和霓虹广告的光亮透过车篷的缝隙照进车内,焦娆娆移开帆布一角,她突然发现,这里正是警院所在的那条解放路。驾车人停车加油,这不正是下车的好机会吗?可没等她动作,车角处刚才那个黑影却已经迅速溜到了车边,翻身一跃,早下了车去。

借着斜射的灯光,娆娆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同行者,原来竟然是林溪!

没有片刻的犹疑,娆娆也赶快跳下了车。打探别人的秘密是娆娆的嗜好,她顾不上回家,紧跟在林溪后边,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林溪紧走几步,跨上了人行道,贴着黑乎乎的树影走,不久便来到了四海饭店门口的水果摊上,只见雪亮的灯光照在五颜六色的水果箱上,一个年轻人正在给客人称水果,林溪环视四周,低声向年轻人打听着什么,对方向她作了一番解释,还用手比划着方向。末了,林溪慌慌张张截住路边经过的一台出租车,哐的一声关了车门,出租车疾驰而去。

娆娆看准了出租车的号码,招手上了一台红色夏利紧跟其后。出租车七转八拐开到了一条胡同,在一家平房院落停住。这是一处年深日久的门楼,瓦脊上蓬着一两尺长的蒿草,门廊内一片漆黑。娆娆尾随而至,轻轻推门,门竟是虚掩的。她再次脱了鞋拎在手上,猫着腰进了院子,发现东厢房还亮着灯,一股窥探的欲望使她心跳加快,紧跑几步,贴近了厢房下的玻璃窗,透过窗幔的一角向里面打探。

屋内的一个上年纪的妇女正哄着一个哭闹不停的女孩儿,女孩宽宽的额头,大而明亮的眼睛,扎着朝天鬏儿的小辫,约有一两岁大小。随着林溪的出现,孩子张开小手扑向她的怀里,顿时没了哭声。只见林溪搂着孩子,不停地吻着孩子的小脸蛋儿。中年妇女在一边诉说着什么,由于隔着玻璃,娆娆听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但从林溪满面泪痕的表情上判断,这孩子肯定是她的,怪不得平日看她的脸色发黄,眼角下还有色素沉着,闹了半天原来是生了孩子来上学的,这可算是个天大的奇闻,你金锐口口声声严肃校纪,原来你的红人儿竟是这样一个行为不端、心口不一的女人。哼,你若是再跟我过不去,我就拿这个当筹码跟你算账。想到这里,她开始沿着原路退出院门,凑着路灯的微光,她记下了门牌号码,然后弯腰蹬上鞋子,飞快地朝着巷口跑去。

巷口处正停着刚才她要的那台出租车,但旁边却多出了几个黑影在晃动,走近了看,原来是几个勾肩搭背发型怪异的年轻人,随着一声轻佻的口哨,有人朝她喊道:“靓妹,陪哥哥玩一把带电的咋样。”说着,便围拢来拦住了去路。

娆娆慌了,如果换了平日,闹起来她敢把天戳个窟窿,可今天是从学校偷跑出来的,还是不惹事为上。想到这里她猛地大喊一声:小崽子们,姑奶奶陪你们玩一把,看后边谁来了。看几个小子不约而同地回头,她飞快地一弯腰,把一只鞋脱在手中,用力狠狠砸在吹口哨人的头上。那人哎哟了一声抱头蹲下,娆娆乘机撒腿往回跑,巷口另一边早有几个黑影,而且踩着滑板,像墙一样堵在那里。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警察!”娆娆情急之中,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嘻,这小跑家儿还敢冒充警察——嗨,还真是警院的,咱们也傍一傍警花儿,试试生猛不生猛。”一个小子瞄了一眼学生证,一股轻佻之气。

随着一声呼啸,娆娆被前后夹击,有人开始撩拨她的头发,还有一只滑板从她腿边擦过,差点没把她碰倒。放浪的笑声轰然而起。

“臭流氓,我跟你们拼了!”娆娆被逼到了绝处,声嘶力竭地扑上去,要去抓滑板上的家伙。周围的人立即拦挡,把她推过去,身后又有人咯咯笑着用力把她过来,娆娆像个玩物,被戏谑和放浪紧紧围裹,推来搡去。

“住手,你们都住手!”随着一声喊,一个高个子从人群中走上来,那帮小子全停止了动作。

“你是不是美人蕉?”那人背着灯光,披肩长发遮住了面孔。

“你是谁?”

“还记得柏雪吗?”

“你是柏雪?”娆娆失声叫起来,她怎能忘了柏雪,那曾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是她崇拜的天王舞星,这不仅在于他的国标舞阳刚潇洒,而在于他浑身从里到外透着的“范儿”——一股超然万物的飘逸,一种酷毙了的时尚。难怪他站在国标舞大赛领奖台上的一刹那,娆娆会隔着观众席,激情四射地大喊:柏雪——我爱你!就是这个缘故,那年暑假她报了市里的国标班,柏雪成了她的教练。

“噢,我的美人蕉,一切全误会了,这样吧,跟我们去玩玩,也算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呼——哇!”那帮黑影一声呼啸,簇拥着柏雪和娆娆,对方有力地揽着娆娆的腰肢,一起冲向浓浓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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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是一名理科生,发传单中暑晕过去,竟然穿越到了大唐初年,成为一个小小的府兵,跟着扫荡土匪立了军功,朝廷赏了土地钱粮,阔宅马车,还有两个小妞作仆人!正当徐清想腐败到底,安安心心当地主的时候,居然被李渊看上,当了守门大将,而这扇门居然是——玄武门!伴君如伴虎,从此徐清的现代知识被榨的一干二净,地主也越做越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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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夏青禾为救大哥而落入背阴山崖底,被邪灵侵了体,七年后出来,才发现有些事已经回不到过去。七年的与恶灵为伴,自己心中也悄然萌发出怨念,一步步紧逼,一步步后退,可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入背阴,邪入体,寻真相,剖金丹,九死一生,这一次,我不想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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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鱼时,鱼没有上钩,却钓出一具全裸的女尸。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更诡异的是,那具女尸看起来是那么眼熟……她的小情人,她的前夫,包养她的大老板,大老板的妻子,四个人因为她被串联在一起。到底是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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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含近200个冒险故事串成探险史,每个都是征途上的历险记,知识性强,受户外社区驴友青睐,是展示毅力和胆识的百科全书和资料大全。对于人类探险者来说,世界没有尽头,宇宙也不是极限。现在,就让我们翻开《人类探险的历史》,跟随探险者们的脚步,一起去感受探险带来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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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伤寒法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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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懒散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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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无本,入无窍,周天之内,我为尊。本书又名《周天》,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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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监狱里走出的无良妖孽。他慈悲,无论是美女主播李诗渝、大豪门千金苏清、银监会大佬独女白涵、拉斯维加斯赌王的明珠胡依依,无论上位多难、流了多少血,他都不忍心辜负。他妖孽,从来都不怕拼命,怕只怕有些东西拼了命也守不住。可他所有不想辜负的她们,他都辜负了。因为,太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