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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灯初上,骤雨初歇。

浑身粘腻潮湿的周一鸣,拖着疲惫的双腿从那辆本田雅阁里爬出来,一步一挨地往他父母的小院子走去。他的脸上布满了乌云,两腮上的胡茬,似乎一分钟之内就疯长成灌木丛了。

周一鸣刚从蓝城机场回来。

尽管邓恩雅没有让他去机场接机,周一鸣还是卡着飞机降落的时间,准时到达了机场。

暴雨如注,到处都是一汪一汪的积水。路边的道行树,在狂风中使出吃奶的力气扭动着身子,将片片枯黄的树叶摇落了一地。

风雨中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大家都找地方躲避这罕见的暴雨去了。

周一鸣在地下停车场将车泊好,怀着期待的心情往候机大厅走去。

邓恩雅此次去美国,将会带回来大笔的仿古家具订单,这会让一直半死不活的木之韵起死回生,也会让他这个男子汉的尊严重现于蓝城生意场!

想象着大批的仿古家具,被小心地装进集装箱,然后,巨大的吊车轰鸣着将它们吊到远洋货轮上,整齐地码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颠簸一番,到达旧金山,被抬进千家万户喜欢中国古典家具的洋鬼子家中,换回大把大把的美元……周一鸣的嘴角上就会不自觉地展开一个兴奋的微笑。

亲爱的恩雅啊,你简直就是我们周家的救世主啊!我周一鸣可以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一定会好好的呵护你,善待你,让你做我的女皇!做我的上帝!做我的……

周一鸣正一边走一边对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抒情,脑海里却蓦地冒出一个女孩的影子,他快乐的心情像被狂风卷走,突然消失殆尽。

唉!陈晓萱!

昨天夜里的一幕,不可遏止地浮现上心头。

周一鸣因为手机被劫匪抢走,心情有些郁闷,独自开着车,三不知的竟然就来到了木之韵家具厂。他看到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是谁在加班。结果,他就看到了木之韵一年前招聘来的制图技术员陈晓萱。

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而陈晓萱居然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荧屏,甚至连周一鸣推门走进去都没有察觉。

等到陈晓萱发现办公室里来了人的时候,她那慌乱的表情和动作,引起了周一鸣巨大的怀疑,他不由的冲了过去,在陈晓萱即将关闭电脑窗口的同时,摁住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陈晓萱见来人是她的老板周一鸣,羞愧的用手捂住了眼睛。

周一鸣顾不上多想,仔细去看那些被打开的窗口,结果,他一下子就像进入了梦境中一样,呆住了。

陈晓萱在电脑上痴迷的欣赏的,正是周一鸣各种姿势的照片!

那些照片,有的是周一鸣和邓恩雅的合影,但是,属于邓恩雅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陈晓萱用PS技术剪切掉了,只剩下了周一鸣一个人。有的是周一鸣单独拍摄的,甚至有些还光着膀子,或者只穿着游泳短裤!

更让周一鸣血脉偾张的是,有一张他只穿着游泳短裤的照片上,居然印满了鲜红的唇印!而且照片的空白处,还用狂乱的大草写满了汉字“我爱你”和斜体英文“I love you”!

一瞬间,周一鸣仿佛在地狱和天堂里来回滚了几趟,脑袋晕晕乎乎飘飘悠悠,激动兴奋但又极不真实的感觉,充满了他惊慌失措的心灵。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半夜躲在办公室里不睡觉的女孩陈晓萱,是在偷偷地暗恋着他这个落魄潦倒的小老板儿了!

一时间,周一鸣的心里悲喜交加,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了。

一方面,周一鸣死都不会想到,清纯可爱的80后女孩陈晓萱,居然不像一般的80后女孩那样现实,暗恋上了他这样一个七十年代出生,要年龄已无青春,要事业还无踪影,要金钱无六位数的“三无”男人!这让他一直处于灰暗状态的心理,产生了奇妙的感受。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和恐惧。他和邓恩雅从恋爱到结婚已经五年了,期间经过了多少风风雨雨酸甜苦辣,怕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如果陈晓萱的想法被邓恩雅察觉了,他们夫妻之间会出现什么样的暴风骤雨呢?尤其是恩雅这次只身出国,回来之后将带给木之韵强有力的生机,将带给他周一鸣做男人的自信和尊严,在这个时候若是陈晓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恩雅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把他当成是忘恩负义的现代陈世美?

就在周一鸣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件事的时候,陈晓萱突然伸出双臂,从背后将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一鸣,我爱你已经好久了!你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吗?这么久以来,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倾听着你的脚步和自己的心跳,艰难的熬着日子。一鸣,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已经不再是闹着玩的小女孩。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心血来潮,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陈晓萱果然有着80后女孩的勇敢和干脆,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点名了主题,这让周一鸣想含蓄一些都不可能了。

“一鸣,从我被招聘为木之韵员工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不不不,不要摇头,请相信一见钟情这四个字的分量吧!爱情不是培养出来的,爱情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也许这种感觉只会持续一小会儿,或者一小段时间,可是,既然瞬间产生了情感火花,就不能漠视这种爱!何况我的爱情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我曾经试着去跟别的男人摩擦出情感的火花,可是不行,我忘不了你!你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都已经深深地烙进我的心灵深处了,我做不到忘记你!我做不到!”

在陈晓萱喃喃的低诉中,周一鸣僵硬的站在她的面前,任凭她柔软的小手,痉挛般在他胸前徘徊抚摸,低回缠绵,他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当年跟邓恩雅谈恋爱,周一鸣费了多大的劲才赢得她的芳心啊!即便是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将她由女孩变成了女人之后,邓恩雅仍然骄傲的像个公主,不曾主动说过一句“我爱你”!都是他周一鸣可怜巴巴的向她表白“我爱你”……曾几何时,他被一个女孩这样抱在怀里呢喃倾诉、轻柔抚摸、狂热爱恋过?没有!邓恩雅一次都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邓恩雅的心中,似乎男人就必须主动给予,而女人如果主动向男人示爱,就有失身份大跌面子!岂不知,男人也是需要女人的倾诉和爱恋的呀!男人也需要女人主动示爱,缠绵的柔声说“我爱你!的呀!”

“一鸣,请接受我的爱情吧,我不要你的地位金钱,不要你的事业辉煌,我只要能够天天看着你,陪着你,我只要那种看到你就心跳加速的感觉一直陪着我,陪着我们,直到我们慢慢变老……”

陈晓萱的双手,在周一鸣结实的胸脯上来回梭行着,那双手,柔软而干燥,像她的爱情,没有任何水分。

周一鸣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上头顶,脑袋嗡嗡嗡叮满了小蜜蜂,耳朵里全是陈晓萱绵软如白云的情话,他被那滚烫的赤裸裸的情话点燃了,烧着了,体内的某种液体似长江黄河奔腾起来,喧闹起来。他的双手,下意识的在大腿两侧摸索着,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揉搓着,激动紧张,兴奋恐惧。

陈晓萱依然小燕子一般呢喃个不停,她的一只手,已经不再局限于周一鸣的胸脯,开始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哆嗦,而另外一只手,则颤抖着抓起周一鸣的,并成功地跟他的手指十指相扣在一起!

当陈晓萱的一只手,不经意间落到了周一鸣大腿处的凸起部位,他觉得,最后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邓恩雅的影子完全消失。他猛地回转身,眼睛发出狼一样的绿光,紧紧地盯着坐在转椅里的这个女孩,然后,他一下将她抱在怀里,干涩的舌头,情不自禁地掉进了那口甘甜的水井中……

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周一鸣像完全没有了理性,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无所顾忌的将陈晓萱抱起来,扔进宽大的沙发里。他甚至不知道,是他脱掉了她的衣服,还是她脱掉了他的衣服。

当两具浑身散发着澎湃的热情的肉体叠加在一起的时候,紧挨着员工办公室的周一鸣的办公室里,传来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电话铃声!

周一鸣骤然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谛听着。

身下的陈晓萱,突然噩梦惊醒一般奋力将周一鸣推开,借着窗外的月光,焦灼地寻找着不知扔到哪儿去了的衣服。

周一鸣顾不得多想,胡乱给自己套上短裤,心慌意乱地冲进他的私人办公室。

电话铃声像是已经预示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依然不依不饶地鸣叫着。

打开灯,周一鸣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他父母家的号码,一股无名大火突然引发,他暴跳如雷地抓起话筒,对着那边咬着牙恨声吼道:

“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呀?我的手机被劫匪抢去了,你们又把电话打到工厂里?深更半夜的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话筒里传来母亲忍气吞声的解释:“儿呀,我和你爸爸这不是担心你嘛,打你手机没人接,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都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呢?如今这世道乱的很,我和你爸……”

母亲话还没说完,周一鸣已经一把将电话线扯断了。

……

想着昨夜荒唐的一幕,周一鸣不禁苦涩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母亲的那个电话,此时此刻,他周一鸣还有什么脸面来接邓恩雅?

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周一鸣决定,接到恩雅之后,今晚一起去吃西餐,好好替恩雅洗一洗一路的风尘,用加倍的呵护来弥补昨夜一时的情感迷失。

可是,飞机降落的时间已经到了,恩雅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周一鸣看看候机大厅里稀稀落落的人群,有些焦躁起来。他看见一个穿保安服的人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去,陪着笑脸问道:

“请问,从旧金山飞来的1031次航班到了吗?”

保安像看外星人一样审视了周一鸣半天,指着暴雨如注的机场道:

“1031次航班提前半小时降落,这会儿,乘客们怕是早都吃饱喝足在家里休息了!”

周一鸣的脑袋轰地一声就胀大了。

飞机提前半小时降落,可是邓恩雅人呢?难道她自己搭车回家了吗?

周一鸣飞快地冲进地下停车场,爬进车子,顾不上雨大路滑,一路上不停地鸣笛,向家中飞驰而去。

然而,家里并没有恩雅的人影子!

周一鸣抓起电话,拨通了邓恩雅的手机。幸好他给她发过短信,告诉她落地就把手机打开!

可是,邓恩雅的手机只响了两声,突然就断线了。再拨,对方已经关机!

怎么回事?邓恩雅她究竟遇到什么意外了?

周一鸣的心慌乱的像一团乱麻,脚不停步地冲出家门,又向机场飞驰而去。

然而,周一鸣几乎将机场的大小角落都翻遍了,仍然不见邓恩雅的影子。他无数次地向机场工作人员询问1031次航班究竟是不是落地了,直到工作人员冲着他翻白眼,他才确信,飞机已经安全降落,不存在飞机失事的可能。

周一鸣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心存侥幸地向他父母亲家开去。

也许,邓恩雅已经坐在母亲家里,等着他到来,一起分享打了胜仗的喜悦呢。

周一鸣头脑混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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