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荷恍惚的跟着他走,那精美绝伦的唱声逐渐的变小,直至消失,只剩下锣鼓的嚣喧隔空而来。
“锵锵锵锵......”
出到前院,看到新鲜的菜肴又重新上了桌。
肉的香味直往小雨荷的鼻孔里钻,她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才彻底的从刚才的戏里回到人间。
人间有美味,这是最大的安慰。
哦,小雨荷记得萧辰哥哥说过,要大闹三天的。
李萧辰看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鸡肉看,口水都快有三千丈了,叹了口气,快速的抓过两个鸡腿,塞给她一个,他留一个,拉住她撒腿就跑。
刚跑到门口,就被一声大喝吓住了。
“站住,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然后,小雨荷便看到一个英俊高大的叔叔像巨人一样,一步两步跨了过来,抓住了萧辰哥哥的手。
萧辰哥哥只是愣了一下,突然像条泥鳅一样,从外衣里褪了出来,甩了外衣就跑。
“快跑——”
小雨荷跟在后面没命的跑,跑,跑了很长一段路,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跑得肚子都疼了,才停了下来,倒在路边粗粗的喘着气。
“吓死人了,那人是谁?”
“我亲爹。”
“啥?那你干嘛要跑?”
“我不跑出来你知道回去的路吗?”关键是,他怕他那个亲爹会给他一顿胖揍。
是哦,她好像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傻瓜。”
“你才是傻瓜,我有名字的。”
小雨荷终于忍无可忍,他一天都给她取多少个名字了?什么小馋猫小混蛋小懒虫小东西小傻瓜,小雨荷数着小手指,都不带重复的,用箩筐都装不完了。
昨天还好好的荷子荷子的叫,今天就忘记了,给她取了一箩筐乱七八糟的名字,她真怀疑他的脑子有问题。
“哦?你的名字就叫小傻瓜。”
“我是小傻瓜,那你就是大傻瓜。”
“小傻瓜小傻瓜——”
“大傻瓜大傻瓜——”
然后,两个小人就这么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小傻瓜大傻瓜的绊着嘴。
落日的余晖好美,天空被烧得红了一大片,就那么明晃晃的灼着人的眼睛。
哑叔显然是喝醉了,躺在船上打着呼噜,怎么都叫不醒。
两个小人只好自己划船过去。
到了对岸,他就站在船上,满脸都是泥巴只露出黑黑的眼睛,像只大猩猩一样跟她挥手告别。
小雨荷回到家,父母亲还没有回来,家里鸡飞狗跳的乱成一团。
那帮鸡啊鸭啊,“咕咕咕——嘎嘎嘎——”的乱叫乱飞,看见小雨荷,就往她身上扑,那只凶狠的大公鸡,还在她的小腿上狠狠的啄了一口,痛得小雨荷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小雨荷气急败坏的拿起扫帚就去追赶,赶得它半飞半跑的四处乱窜,扬起满天的灰尘。
也难怪,这帮畜牲平时都是她照看喂养的,今儿个就早上喂了一顿直到现在,该是饿极了饿疯了。
小雨荷侍弄完了鸡鸭,趁着天黑之前蒙蒙的亮光,又跑到菜地里摘了把青菜,在洗菜的那个瞬间,才在水中的倒影里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自己的花猫脸。
难怪每个人都对她笑,害得她自恋的以为,自己貌美如花惹人怜爱呢。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小雨荷咬牙切齿的想。
那天晚上,小雨荷恨了他一整晚,就连在梦里都恨他,还发誓要跟他绝交。
然而,一觉醒来之后,小雨荷就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父母出门去干活之后,她依旧默默的来到荷塘边上,默默的洗着衣服,这几乎成了她每天固定的工作。
中秋之后,水温也就越发的凉了起来,有些不敢下水去游泳了。
于是,小雨荷的日常,便少了一件很大的趣事。
小雨荷立在岸边,望着无边的荷塘。
半黄的荷叶,依旧擎在水面上,随着凉凉的秋风,日渐的枯萎。
荷塘清冷,寂寂无声。
自古以来,桃村的桃子,李村的李子,还有唐村的莲藕,曾经的威名远扬名震四方,甚至在明朝时期曾被选为贡品,只供给朝廷达官贵人享用。
不知何时起,竟慢慢的没落下来再也无人问津。
秋天的莲藕正是肥美之时,唐家人竟无人来采挖,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曾听起母亲念叨过那么一两次,必竟不是很清楚,以小雨荷现在的小脑袋瓜子,自然是无法理出个所以然来。
然,是谜语自然便会有谜底,机缘一到,谜底自会浮出水面,且耐心等待。
哑叔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如木头桩子一样戴着斗笠坐在船上钓鱼。
这风景有些熟悉,竟如同中国的水墨画飘了出来。
小雨荷正在用力的搓着衣服,便听到对岸传来“喂——船家——”的喊声。
有人要坐船。
任是谁要过渡,来到水边,不见船的话,只要吼一嗓子,哑叔听到声音便会收起鱼竿“咯吱咯吱”的把船划过去。
空气里传来的是萧辰哥哥的声音,小雨荷就知道是他。
他下了船,屁颠屁颠的黏到她的身边,找着各种话题逗她说话。
“喂,小东西,今天天气好好哦。”
“喂,小黑怎么没有来,我想它了。”
“喂,昨晚到家天黑没有?”
全都是废话,没话找话,小雨荷继续埋头搓着衣服,懒得理他。
“你生我气啊?”
小雨荷白了他一眼,要生气也是气到她自己,才没那么笨呢。
他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勾着唇:
“真难看。”
小雨荷撩起水泼到他脸上,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
“哇,来真的啊。”
他看了她一会儿,露出满脸委屈的神情。
“哎,有人不理我,看来今天我只能自个儿玩咯。”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小蝈蝈呀,我和你玩儿。”
小雨荷一听,丢了手里的衣服,就跑过去抢。
在夏日里,这蝈蝈躲在花生地里吃得肥膘,一到晚上就爬出洞口,翘着屁股“蝈——蝈——”的叫唤,今年夏天,小雨荷曾在萤火虫飞舞的晚上,和小伙伴们打着火把去捉蝈蝈。
蝈蝈机灵得很,一听到有动静便钻回洞里,任他们怎么逗它都不出来,于是只好用水灌。
把水倒进洞里,它无路可逃,只能钻出洞来,正好被静静守在洞口的一群小人逮个正着。
第二天,全村的小孩,就会拿着自己的蝈蝈聚在一起玩耍,小雨荷本无心应战,奈何他们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决一胜负,小雨荷的蝈蝈被人抢了去,直接扔进罐里。
结果自然是,她的蝈蝈她好不容易捉到的蝈蝈,被咬得翅膀断了腿断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惨不忍睹,小雨荷哭了一整天,最后只能哭着把它给埋了。
中秋之后,夏日的尾巴也结束了,各种虫子早钻进洞里准备冬眠过冬了,哪里还会有蝈蝈。
“哎,你不知道,我翻遍了整块花生地的洞穴,就找到这么一只。”
还好只有一只,这样就不会打架了。
小雨荷想,她再也不想看到蝈蝈打架那种血腥的场面,太残忍了。
这回轮到小雨荷屁颠屁颠的围着他转,一边嚷着:
“萧辰哥哥,给我玩儿,给我玩儿。”
“不给不给。”
“给我玩儿。”
“还生气不?”
“不生了。”
然后,然后就是,两个小人趴在草地上,头碰着头,拿着草尖,逗得那只倒霉的蝈蝈,沿着瓦罐的四周不停的跑着,逼急了还振动着翅膀发出“蝈蝈”的警告声。
看着它跳脚的样子,小雨荷就哈哈大笑。
它浑身黑羽黑翅,振动着翅膀犹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我们叫它黑子吧。”
“好。”
正玩得入迷时,不其意头顶上传来一声怪笑:
“哈,你们在干嘛呢?”
小雨荷抬头看去,是三爷,想到她的蝈蝈就是被三爷咬死的,小雨荷就气不打一处来。
即使他老是解释说不是他咬死的,是他的蝈蝈咬死的,可小雨荷就认定是他咬死的,她恨着他呢,咬牙切齿的恨。
当初就是他的咸猪手,抢了她的蝈蝈丢进他的瓦罐里,害得她的蝈蝈被咬死了。
三爷是大伯的独苗,大伯在一连的生了五个女儿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每日烧香拜佛才终于生了个儿子,于是打小就宠得没边,一直横行村里五六载,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干脆称他为爷,由于在小辈里排行老三,于是人称三爷。
三爷的后面常跟着一群狗腿子,平日里全是阿谀献媚的小混蛋,专门跟着三爷游手好闲,顺带偷鸡摸狗,欺负弱小。
“呵,玩蝈蝈呢,敢不敢跟我的大王打一架?”
“不打。”小雨荷跳起来,赶紧的护住黑子。
李萧辰只是冷眼的看着他,嘴角歪过一边,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一只跳蚤。
“我们走,就是他咬死了我的蝈蝈,我们不要理他。”
小雨荷扯着萧辰哥哥的衣袖,仰着头看着他,眼神里露出害怕。
“呵,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想干嘛?”
“陪我打一架,赢了就放你们走。”
他这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给憋疯的,一定得找人打一架才舒服。
小雨荷护住手里的蝈蝈,死命的摇头:
“不打不打,就是不打。”
他那蝈蝈不知道喂了什么,特凶狠,已经欠了有好多条蝈蝈命了,小雨荷可不想黑子也死在它手里。
那帮狗腿子却跟着瞎起哄:
“打呀,打呀,打一架。”
气氛忽然变得很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