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安脸上余怒未消,可看到云舒那一脸无辜的样儿,顿时觉得有气也没处撒了。
云舒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是吧,你怎么来了?”
季庭安拿开她的手坐下来:“你还好意思说,一声不吭地一个人跑来,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打给卢亦筱才知道你居然一个人跑来了。”
“这不是,你们都有事嘛。”云舒拿出手机给他看:“这里真的没有信号,我不是不接电话。”
“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再怎么应该跟我说一声啊,就算事情再忙我也会陪你来的。”
“你不是打电话说忙嘛,再说我也不知道今天会下雨……”云舒辩解的声音的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不见。
“算了。”季庭安脱下雨衣,“雨大,路太滑了,今晚下不了山了,可能得在这儿住一晚上。你的衣服湿了没有?”
云舒看了看季庭安几乎湿透的衣服,摇摇头。
她躲得及时,倒是没有被淋。
山上下大雨停电,主持组织就地烧了几堆火,让他们烤烤。
围着暖烘烘的火,吃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云舒觉得此刻简直不要太幸福。
季庭安瞥了她一眼:“没出息。”
云舒笑嘻嘻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那个壁画和屋顶:“对了,我刚刚在那边看到那个屋顶的设计好像很不错,你不是喜欢建筑嘛,要不要去看看?”
“早就来看过了,确实不错,很喜欢那个设计。”季庭安随意拨弄了几下火苗,情绪好像一下子低下去,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可是再喜欢有什么用。”
“怎么了?”
“我这几天跟我妈吵架来着。”季庭安顿了顿,“我只是提出了我想去学建筑的想法,就被她立马否定了,她说学这个没什么好的出路,还撕了我好几张设计稿,她一直希望我去学习金融,可是,我不喜欢。”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云舒:“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很不好过,不过我想你不会,你爸爸一定会支持你。这可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装下了整个夏夜的星空。
“嗯,还有时间啊,我想叔叔阿姨会想明白的,他们也会支持你的。”云舒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夜空,再看了看他的眼睛,“其实,我也有秘密的。”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但总是瞒着你……其实,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不过,我是私生女,而且,是不能被承认的。”
说完她也不敢去看季庭安的反应,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骗你总让我觉得良心难安。”
季庭安愣了愣,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云舒腾地一下站起来,“你知道啦?”
“对啊,就是你刚回谈家那会吧,我无意间听见我爸爸和谈叔叔聊天,说起你……然后,就知道了。”
云舒低着头:“原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她害怕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所以不敢问。
季庭安拉着云舒慢慢坐下,语气很温柔又宠溺:“我不说,也是怕你误会,我怕伤到你的自尊。我想啊,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的。”
“所以你看,这一天不是这么快来临了吗?”
云舒看着不远处在狂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久久没有说话,季庭安也很默契地停下来,陪她沉默地坐着。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舒才幽幽地开口,“他有他的难处,我懂。”
“那,你母亲呢?我是说,亲生母亲。”季庭安看着她。
云舒很勉强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或许见过,在我出生的时候,后来她抛弃了我,我也不可能记得她了。”
“我以前也会幻想我的母亲,想她到底什么样子。在受委屈的时候,在难过的时候,在生病的时候,我幻想着她能出现,能来接我回家,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出现。慢慢的,我也就不再想了。就当做,我没有母亲,这样就好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云舒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季庭安看着她尽力克制的颤抖的手指,心口闪过丝丝痛楚。原来她自己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却从来不说。他此刻,也只能摸摸她的头,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可以暂时避风的港湾。
云舒被拥进他怀中时,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如雷的心跳声后,她听见季庭安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怕。”
千言万语抵不过这一句,别怕。
雨停了。
“好了。”季庭安摸着她的头,发丝柔软,没有半点自来卷的痕迹,“很晚了,去睡吧,明早我们下山。”
第二天云舒起的很早,她很想看看云山的日出和朝阳。走到栏杆旁探出身去,大雨过后,扑面而来的是山上泥土和树叶的清新气息,雾很大,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层层叠叠的绿色树林,看得不太清楚,影影绰绰的。迎面吹来清风,凉凉地拂着她的脸,还能听见不远处的鸟鸣声。
没过多久,厚重的钟声从另一边传来,敲钟的师傅已经开始工作,云舒看着他从钟后面走出来,走到她面前行了一个禅礼。
云舒赶忙照着那个手势还了一个。回去。
“小姑娘在等什么人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让云舒觉得很疑惑:“没有。”
那师傅看了她一眼,眼中像是有着历尽沧桑的明朗:“我佛家有一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施主,很多苦痛如果不去触碰,是可以避免的。”
云舒一笑:“师傅,你不会是想劝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可是。”云舒顿住,转而坚定地回答,“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哪怕是错了,也总要迎头闯一闯,才能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愿如此,愿施主今后能得偿所愿。”那师傅又慢腾腾行了一礼,“我们这里有一厢藏愿阁,可以求个念想,你想写上一句吗?”
云舒想了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