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15年第10期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我一直难以忘记发生在猿岛的那件事,因为它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是在1980年的秋天。说实在的,1980年对我来说真是个奇异的年份,我遇见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最匪夷所思的就是那年秋天我亲身经历的杀人事件。
那年刚入秋的时候,我渐渐厌倦了所有简单无趣的贝斯练习,兴趣转向时髦的管乐器。说来也巧,有个朋友为了躲债要出门一段时间,就将他的阿尔特萨克斯管寄放在我这里,于是我终于有机会学吹萨克斯管了。那段时间我迷上了爵士乐,和一些爵士乐爱好者渐渐聚集到一起,还组织了一个乐队,在东京小有名气,真让我小小地骄傲了一次。不过,今天并不是要讲我们乐队的故事给大家听。
大约是在9月底,一个最要好的朋友要去美国,他以极低的价格把他的公寓租给了我。我高高兴兴地搬到了山并区的公寓,公寓旁边就是善福寺公园,特别适合练习萨克斯管。那段日子,只要我没有课也不用打工,就终日在公园里吹着萨克斯管,看着来往游人,悠哉游哉。说实在的,我真是怀念那段时光啊!站在秋天的湖边,吹奏着阿尔特萨克斯管,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当然,也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事。
有一天,我正站在湖边吹奏《我最爱的歌》那首曲子,萨克斯的旋律好像水鸟一样滑过湖面,和着微风,在水面上荡漾起粼粼波纹,我自己也陶醉在这美妙的景色和乐声里。不知不觉中,我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听众,长椅上坐着的花白头发的拄杖老人,牵着狗散步的女子,还有一对对情侣,都在驻足聆听。再望望对岸,却空无一人,整个公园只有我身边格外有人气。
自顾自吹下去?我犹豫着凑近风管口,但想了想,还是提起琴盒,慢吞吞地移开了三十来米,另找了个地方继续吹萨克斯管。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些人也慢慢向我这个方向聚拢过来,等我一曲奏完,身边又重新围上了一圈人。我突然冒出一个玩笑的念头,于是每吹完一曲就换个地方,每次都向旁边移动三十米左右,那些人则一步不落地紧跟着我,最后我居然带着他们整整绕湖一周,又回到了最初的长椅边。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魔笛的童话。
还有一次,因为我吹得太入迷,连夕阳西下都没觉察到。一曲终了,我停下按键的手,呆呆地看着眼前被晚霞染成绯色的湖水出神。就在这时,有人对我说了一句“您好”。如梦初醒的我转身一看,原来是两个身穿制服、面容严肃的巡警。我暗叫不好,一定是我违反了噪音管理条例或者其他什么法律条文了吧,否则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我头上?
“请您过来一下。”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说道。
“好……好的。”我以前还从来没和警察面对面打过交道,紧张得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
对方忽然伸出粗壮的手臂,一下子把萨克斯管从我怀里抢了过去。居然这么粗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时间惊讶得张大了嘴。可接下来对方说的话更让我吃惊:“让我也吹一个曲子嘛!”
“哦……您别客气。”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被我的吹奏勾得手痒痒了。
这个爱好萨克斯管的警察不慌不忙地取下警帽,放到长椅上,熟练地拔开管口塞试音。一开始当然是“呜——呜——”的长音节,慢慢地,他似乎找到了感觉,吹得有点儿像模像样了。他吹的曲子是《日安,我的宝宝》,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穿警服的人吹萨克斯管。
“我高中时代参加过管弦乐队,现在居然还吹得响……”他停下来感慨了一句,接着又兴致勃勃地吹起了《铁臂阿童木》。他的同伴则站在远处,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个爱好音乐的警察使我对警察的总体印象有了好转,音乐的魔力真是无穷啊!
警察向我道谢之后离开了,我想这下没人打扰了,继续练习吧。于是我接着吹我的萨克斯管。可突然间,从湖对岸的一间小屋里传来了怒吼声:“哪儿来的小子,你的破喇叭准备吹到什么时候!”
原来公园里正在施工,有些工人就住在那些临时小屋里。我不理不睬,只管自己吹下去。这下可不得了,刚吹了几小节,屋门“砰”地开了,一群横眉怒目的工人头戴安全帽、手握啤酒瓶,朝我这边冲过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把萨克斯管塞进琴盒,一溜烟跑了。
那以后有好几天我都没敢去善福寺公园。后来工程结束了,湖岸上的临时小屋也拆除了,我才恢复了日常吹奏练习。大约是10月10日的傍晚,我遇见了那个男人。
那时我正吹着萨克斯管,看到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男子也提着琴盒走了过来。他从盒中取出一把小号,先是在离我稍远的地方“滴滴答答”地吹了一阵,然后对我说道:“怎么样,一起吹吧?”
我和他一起吹奏了几曲,感觉他的水平和我不相上下。
“你住在西荻?”吹小号的男人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自我介绍:“我住吉祥寺,朋友们都叫我阿赤。”
“阿赤?”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庞,脸色哪里有一点儿红润,毋宁说是苍白。阿赤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留着胡子,中等身材,看起来略显老相。我也报了名字,“大家叫我阿堂,全名是隈能美堂巧。”
“看来你也很喜欢爵士乐,怎么样,这个星期六有没有空?”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