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1987年第04期
栏目:翻译作品
(续1987年《啄木鸟》第三期)
星期天大雨竟日。一阵狂风袭来,院中的柳树被刮弯了腰,柳丝抽打着湿漉漉的地面。
“这雨到底是有完没完哪?”戈登·鲁勒咕哝道。他和麦西梅尔正站在廊下闲聊。
“这老天可也真是,”麦西梅尔笑道,“昨天哈尔比希有约会,它怎么就不下雨?”
“谅它是不敢。”
麦西梅尔自然而然又想起了戈登对哈尔比希的评论:这个人有本事光着身子穿过一场暴雨,连毫毛都不湿一根。现在他还有这本事吗?等到这次调查水落石出之日,哈尔比希还会一如既往,连毫毛都不湿一根吗?
还有约翰·L·兰德斯。他也是干干净净的?
两人转身走进屋内。起居室里空荡荡的,简缠着玛丽·鲁勒逛商店去了。这是麦西梅尔的故意安排,以便自己能和戈登单独在一起。三个孩子吃过饭都看电影去了。
戈登跟在麦西梅尔身后,穿过起居室往书房走去。在过道上,他停下来仔细瞧着挂在墙上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同麦西梅尔年轻时的快照,他俩站在奥马哈的邮局大楼前,显得那样健壮、那样犷放。两人都剪着平头,穿着样式古板的外套,衬衫和领带一色雪白。“当年还是毛头小伙子,可如今呢?”戈登感慨道。
“头发长长了,”麦西梅尔答道,“如此而已。”
“是啊。”戈登咧嘴一笑,扯上了正题:“好啦,你那些窃听器怎么回事,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
麦西梅尔大概谈了谈自己在过道的空调器以及在大卧室的电话里查出窃听装置的情况。“我估计还另有更隐蔽的没被发现。你在电器方面比我在行,或许你有办法找到。”麦西梅尔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专要找戈登而不找华盛顿分局的人帮忙——他需要保密,不能让自己暗中进行的事被报告到总部去。
“你认为就是那三个拉丁人安的?”
“不会有别的人。”
“可他们安这玩艺儿的目的是什么?”
麦西梅尔耸耸肩:“我要知道就好啦!”
麦西梅尔并没有坦率回答戈登的问题。既然戈登不愿意卷进布里档案的调查,自己又何必硬要把他扯上呢?匡蒂科爆炸后,戈登就曾明显地推诿过:“要换个时间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干,保罗。可现在恐怖分子缠得我抽不开身。”
麦西梅尔打开书桌抽屉,取出礼拜五卸下的两个窃听器。戈登一眼便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一种简单的无线电装置,只须通过一台收音机调频便可窃听;另一种则只有在打电话时才能起到窃听作用。
戈登·鲁勒从黑皮箱里取出一部糖果盒大小的手提式仪器。“这是电话分析器,”他解释说,“里面有一个仪表,可以测出电话的线路阻抗。”
他把电话线的插头从墙上的进线插座上拔下,把仪器插头插上去,电话插头则插在仪器的输出一端,然后瞧了瞧仪表显示的电阻读数。
“怎么样?”麦西梅尔忙问。
“大有问题。”
戈登用那仪器对电话机子本身又作了一番检查,然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说:“读数相当低。我估计是被串联了窃听装置。附近有公用电话吗?”
“街角上的加油站有一部。”
“好。你就呆在这儿,随便弄点什么声响,哼哼歌、吹吹口哨都成。当然,得等我赶到加油站——大约等五分钟吧。”
外面仍下着大雨,可戈登·鲁勒全不在意,匆匆跑进自己的汽车,一溜烟开走了。五分钟过去了。尽管觉得有点傻呼呼的,麦西梅尔还是挑了一首戈登喜爱的歌,独自哼了起来。
电话铃响了,他一把抓起听筒。“戈登吗?”
“是我。瞧瞧电阻读数吧,要想不叫人听见,你还是小点声唱为妙。”
麦西梅尔只觉得全身都僵了。“你那儿听得见?”
“又大声又清楚。有人安了声控启闭窃听器。只要传来某个特定的音调,发射装置就自动开启而电话铃却不会响。实际上,这话筒本身就既是麦克风,又兼起了发射器的作用。窃听者只要拨拨你的电话号码,就可以听见这屋子里的一切声响,就象站在你面前听一样清楚。”
“你是怎样查出来的?”
“这部线路窃听探查器可以发出各种不同的音调,不断调整音频,你那头的装置就开启了。”
戈登回来了。他从电话机上摘下话筒,一面旋下圆盖一面说:“祸根就在这里头。”
“这话筒看上去好象没什么异样?”
“或许吧。”他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麦西梅尔,“你是想让它保持原状?一旦卸掉窃听器,安它的人当然就知道被我们发觉了。”
麦西梅尔随手拈起原来卸下的窃听器在指间转来转去,沉思了许久。最后他拿定了主意:“拆掉它。我就是要叫他们知道。”
“随你便吧,这宝贝儿反正是你的,”戈登嘟哝道,“我希望能帮更大的忙,可是……”
“你帮的忙已经够大了。非常感谢,戈登。”
“你希望这事限于咱俩知道,是么?”戈登的问题一语中的。
“至少目前是这样,”麦西梅尔说,“其它电话怎么办?你还没查完呢。”
“很简单,”戈登答道,“干脆把它们全换掉。”
戈登夫妇告辞后,简和丈夫在起居室里喝着咖啡。“你们俩这一下午都在忙活什么?”她平静地问,“你邀请戈登,而且特地跟他单独呆在你房间里,我看不是无缘无故的。”
“这是跟他们夫妇见面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知道,玛丽很快就要回去——”
“别打哈哈了,保罗。我要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相信这事不会只跟你一个人有关。”
窃听器的事她迟早会知道的,艾琳·赫伯特不会不告诉她。而作为一个老特工人员的妻子,她当然明白被窃听意味着什么。
麦西梅尔飞快地思索着。简误以为他是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气呼呼地把咖啡杯送进厨房,然后独自上楼去了。
麦西梅尔一个人坐在那儿,难堪地沉默着。突然,电话铃尖叫起来。大礼拜天的,这个时候会有谁来电话呢?麦西梅尔暗自纳闷,起身朝书房走去。他知道,至少他那台私用电话还没有被窃听。
“麦西梅尔吗?”对方憋着嗓子傲慢地问,声音很陌生。
“我就是。你是哪位?”
“昨儿晚上你手下那帮小子干得不赖啊!你以为你就屁事没有啦?哼!我要让你领教领教我奥利弗·帕卡德……”
“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帕卡德先生。你不妨冷静——”
“你清楚得很!”帕卡德厉声道。“乔·格利纳在自己家门口叫人给揍了,这会儿还躺在乔治敦大学医院!下巴碎了、肋巴骨断了,天晓得还有什么内伤!是行家干的活儿,麦西梅尔。干得在行得很哪!”
“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吗跟我谈这些?”麦西梅尔还是没有动气,“格利纳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可你凭什么肯定他不是撞上了强盗?这种事可是天天都有。”
“我这就告诉你我凭的什么!乔将会好长时间内无法谈话,某些人的目的总算达到啦。可是在他昏过去之前,他在救护车里挣扎着写下了几个字——你的大名,麦西梅尔!就你一个人的名字!”
麦西梅尔震惊之极,下意识地一下子把话筒从耳旁移开。好不容易他才恢复了镇定,说:“我不明白格利纳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最近我们是谈过一次话——他以为可以从我这儿挖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可是我当时就告诉了他,他打错了算盘。”
“我不相信你!”帕卡德干干脆脆地说,“格利纳收到过两份匿名寄来的材料,都跟你们联邦调查局有关。他被那帮人打了以后,钥匙也飞了,家也被抄了——那两份材料不翼而飞啦,麦西梅尔!叫人给偷啦!一旦我确证了你跟这些事有关,等着瞧吧,我要叫你葬送在我手里!”
“笔杆子在你手里,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好啦!”麦西梅尔终于被对方的傲慢无礼激怒了,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们这号人本来就是专靠揭人隐私吃饭的!你爱刊登什么我管不着,不过你要是想往谁头上泼脏水的话,得拿出事实来!”
他“砰”的一声撂下电话,突然听见背后有响动,一回头,原来是简站在门口。“到底出什么事了?”她问。
麦西梅尔把电话内容对妻子讲了。简静静地靠在门框上,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丈夫。
“那个叫格利纳的为什么会单单写下你的名字,而且是在那种时刻写的?对他来说,事情肯定至关紧要。”
“我怎么知道?”麦西梅尔说。突然之间他感到一阵心烦,老这么瞒着她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索性把发现窃听器的前前后后全对妻子讲了。
“这么说,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会被人偷听到?”
麦西梅尔点点头。“如果你以为他们是想偷听咱们夫妻生活的秘密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感兴趣的可不是这个。”
“那会是什么?……知道是谁安的吗?”
“我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三个强盗!天哪,可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查清他们的后台以前,我也说不准。我敢肯定,咱们的那几位拉丁朋友决不是自己要这么干的。”
“保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是担心被人跟踪,总不会毫没来由吧?而且,为什么连我也会被人盯上了?那记者怎么又会遭人痛打?”
“我没法回答你,简。不是我不愿意,连我自己也还没全闹明白。”他停了一下,小心地掂量着要讲的话。“我要你暂时离开这儿,简。带着孩子们一块走。回亚利桑那去——你父母见到你该多高兴啊!”
“你是要我们……避开敌舰?”
这个海军术语用得真是恰到好处。麦西梅尔张开双臂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也不见得就真会撞上什么危险,不过这样安排我可以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