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每次我与斯图尔特来克拉蒙德,他都不在。”斯图尔特在原则上敌视所有富豪,除了偶尔把查理·马谢尔松称为资本家猪猡之外,就很少提到他。当然,我克制住自己,没有在杰恩面前重复斯图尔特对他的称呼。
当天晚上,靠这些安眠药我睡了几周以来的第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因此我接受了凯蒂请我去参加聚会的邀请。放下电话之后,我又后悔起来,下午我给凯蒂打电话,想对她说我突然感到头痛。
然而,还不等我说出托词,凯蒂就在话筒里抢先说道:“亲爱的,作好认识我们的传奇人物的准备吧!虽然他的女秘书在电话中拒绝了我的邀请,但是我很幸运地在加油站碰到了查理。我直接把我的微型汽车开到他的洛里斯·洛伊恩牌汽车旁,于是他再也没有办法拒绝我了……”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我应该亲眼看看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这是我几天来第一次对人们感到兴趣,所以,我觉得这是身体开始复原的好征兆。我去参加了聚会。
当别人介绍我与查理·马谢尔松相识时,我立即意识到,他正是那种会招惹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攻击的人。他有一股蛮勇的气质,那是心神不定和烦闷无聊的两种情绪奇怪的混合物。有钱人尽管衣冠楚楚,但往往摆脱不了这种明显的特征。
他的西装衣料质地上等,却没有得到悉心养护,上面粘着邋遢的斑迹,使他显得有些不修边幅。黑色的头发稍显太长,手指被香烟熏得焦黄。看来他是认真地刮了胡子,但下巴和两颊上浅灰色的胡子茬却又使人认为,他每天应该刮两次。一双蓝眼睛分得很开,鼻子又长又窄,嘴的线条生硬而决断。他周身洋溢出一种令人感觉紧张的气氛。
“赛莉,这是查理·马谢尔松。查理,请允许我……啊,对不起,”不等说完,身着绚丽的花连衣裙的凯蒂又忙着去接待新到的客人去了。
“认识您,我很高兴,”说话间,我头一次感到这句话是那样的俗气,“我常常听人谈到您。”
“嗯,”查理·马谢尔松说,“我希望你只相信那些议论中最糟糕的部分,因为只有它们才最接近真实。”
“真是一种宿命论的世界观,马谢尔松先生,”站在我身边的年轻牧师也参加了我们的谈话,“您真的这么想吗?”
“你好,查理,”杰恩·克莱德医生一手拿酒杯、一手夹香烟来到我们身边,“欢迎你来克拉蒙德。”
“谢谢,杰恩。你还一直在抽烟?”
“是的,这是我唯一的负担。其它的我都摆脱了。”接着他转向牧师,“彼得,您老是得意地在胸前佩戴一个佛像徽章,可是您又鼓吹全基督教会的自由运动,这是不是太格格不入?”
她的哥哥欧文·克莱德医生也从我身后插过来:“您好,赛莉!您好,查理!我真高兴,您到底还是来了。”
“您的妻子是那么恳切地邀请我,使我根本无法拒绝——您也知道,事情就是这样。”查理·马谢尔松说。
片刻沉默。克莱德医生是一位身材高大头发斑白的先生。他比他圆滑世故的妹妹年长一些,顾虑也就多一些,他红着脸窘迫地躲开了众人的目光。幸亏凯蒂拖着飘拂的连衣裙返回到我们身边,使谈话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亲爱的,你们怎么都绷着脸?欧文,亲爱的,给大家倒饮料。彼得,波丁市圣·吉勒斯学校的校长想与你谈谈梵蒂冈。杰恩,对不起,我想暂时带查理离开一下,如果……”
“当然可以,”杰恩回答,“他毕竟不是我的财产。”说着她走向了另一群客人。
“你的孩子好吗?查理。”
“很好。你们的孩子也好吗?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最淘气的年龄了。你们的房子管理得真好。”
“亲爱的,我们的清洁工实在是太棒了。他替我们所有人工作,为我们打扫住房和诊所,为彼得打扫教堂,为赛莉打扫卡帕尔别墅。”
“卡帕尔别墅?”查理重复,双眼盯住我,“我的天,您是斯图尔特·梅纳德的遗孀?”他绷得紧紧的嘴唇松弛了。瞬刻间,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了真诚的同情。“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太认识您的丈夫。但是我有点同病相怜……”他顿住了。
“失去亲人,”我想,“是多么悲伤的事情啊!”
“我的天啊,”凯蒂尖叫起来,“我差点把白酒忘了,它在冰箱的低温柜里。请允许我离开片刻。”
此刻,只剩我们两人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对他的同情表示感谢。没等我开口,他就说:“内疚的感觉是最难忍受的,对吗?如果毕生为某件事内疚……”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聚会上的这种肤浅饶舌使我一时觉得厌烦无比,我转过身,放下手中的酒杯,正要离开,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您在今后几天很忙吗?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吃一顿饭?”
我不由地问:“什么时候?”
他耸耸肩膀,轻蔑的目光环视了一周房间,“现在,好吗?”
两分钟后,我们离开了人群。在布莱顿的威勒餐厅就座。查理一边看菜单一边说:“对我谈谈您自己吧!既然您与斯图尔特那样的叛逆者结婚,那么您绝不会象您外表那样是个安分守己的公民。”
“但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我回答,“也正因为如此斯图尔特才与我结婚——他渴望找到一个温柔平凡的姑娘,她能睁着惊愕的大眼睛聆听一个文学家丰富多彩的生活中的奇闻轶事。”
“对您来说,听他讲述奇闻轶事一定是一种真正的享受。”查理干巴巴地说。